“再不赶紧洗澡,水可要凉了。”他出言提醒,被看得不自在,好像这家伙有双穿透力的眼睛,带着刀锋,盯在他身上,能割破衣衫。
持盈吸了下口水,仿佛如梦初醒,捞过桌上的布袋,转身跑了,然后给他把门带上,在门外道了声:“多谢夫子!”
不多时,哗啦水声穿透不结实的墙壁缝隙抵达耳畔,如同山涧溪流,淙淙不止,间或杂着储君殿下舒服的感叹声,以及哼起的不知名小调,调子之间七上八下七零八落,跑调得厉害。
白行简觉得这本书索然寡味,合了书卷,从桌边起身,自己兑着冷热水,洁身沐浴。
泡着艾叶草正洗胳膊的持盈忽将歌声放低,趴在浴桶边缘,侧耳倾听。隔壁隐隐有水声,难道,是夫子在洗澡?夫子是先洗左腿还是右腿?持盈脑子里冒出奇怪的问题,仿佛正在洗澡的不是白行简,而是某个非人类。
她回忆了她爹是如何洗澡的,而后代入白行简,结果发现非常违和。她父君是世家公子习气,又兼多年凤君之位的骄奢淫逸,沐个浴便是一项繁复工程,又是花瓣浴,又是香薰按摩,又是饮酒赋诗,总之怎么矫情怎么来。但显然夫子不会这样。
男人洗澡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她终究遐想不出来。
……
白行简沐浴后,简单收拾了下,便熄灯歇下。床上还没躺热,房门被敲响。
“谁?”他很警惕。
“夫子,是我。”小小声。
“何事?”他侧身半卧。
“好怕……”委屈。
“……”白行简拿了手杖起身,走过去开门。
持盈穿着独特风格的睡衣,抱着客栈千篇一律的枕头,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外:“我可以跟夫子住一个房间么?”
“……”一个房间怎么住?白行简看着她抱枕头的搬迁样子就头疼,“就隔着一面墙,怕什么?”
“怕坏人从窗户爬进来……”持盈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要哭。
白行简侧身看了看窗户,窗外有树枝在夜风里拂动,不时轻轻拍打窗棂,薄薄一层月光将拂动的树枝投影出千姿百态,想象力丰富的话,也可以看出张牙舞爪的形态。
这么胆小是怎么一个人离京跑出这么远的?白行简匪夷所思,想起有人说过,小孩子家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很坚强,一旦身边有了大人,就格外娇气。
他头疼地将她让进屋里,思考着今夜如何入眠。
持盈如蒙大赦,仿佛刚从怪兽嘴里逃到安全的地方,径直扑向房中唯一的一张床,不客气地把白行简的枕头推去里侧,把自带的枕头搁到外侧,然后整理被子。
“……”白行简心中一惊,难道是要睡一张床的意思?他走到她忙碌的背影身后,“我打地铺吧。”
“地上凉,睡了会生病,生病会耽误行程,耽误行程可能就错失了营救董老先生的时机!”持盈转过身来,逻辑鲜明地反对,并且一再保证,“夫子放心,我睡觉不会踢被子,也不会踢到你。这张床这么大,肯定不挤。”
床是很大,但这显然不是床大不大、挤不挤的问题。白行简极力无视她睡衣上的团子,试图跟她讲道理:“殿下,君臣有别,男女有别,共寝不妥。”
“我们在卿月楼的时候,不也在一张床上睡过么?”持盈迅速举反例。
“那是特殊情况……”白行简侧过脸。
“现在就不特殊?”持盈盯着他的脸,他不为所动。僵持片刻后,持盈落败,抱起自己的枕头,以“蒙受天大委屈但我不说”的神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