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来得很突然,也是必然。
父王的岁祭,仅是由我和申姜两人去宗庙完成的。
宗周之人对生死的重视全部来自于礼,生是迎接,应当热烈,死是送别,应当宁静。
我的泪水即便过了一年,也没有流干,因为那是我对父王永恒的思念。
正月初一,本应该是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但是在为父王守丧的这三年,宗周国人不可举乐,更不能在他的祭日点燃灯火。
所以,今天的宗周是黑色的,再加上这场风雪,那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申姜可以在黑暗中抓住我的手,也可以在黑暗中拭干我的泪。
“夫君,如果到了那一天,我们都可以与王舅重逢的,是么?”申姜哽咽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穆庙中慢慢回荡。
她对父王的孝心是天地可见的,也是朝臣们争相传颂的。
我不由自责起来,因为申姜为我擦泪,但我却不知,她也是在无声泪流。她只是不愿让我更加伤心,才没有哭出声音。
我握住了申姜的手,柔声说道:“爱妻说的这些,为夫也不清楚。那些传说皆是缥缈无稽,说不得准。”
“唉夜深了,奴家随夫君回宫吧,明日还有早朝。”申姜没有再与我聊这个话题,而是劝我早些休息。
我将申姜的手,握得更紧些,和声说道:“再陪为夫说会儿话吧。申侯那边已回了请罪的信,信中谈到他很想念你和雒儿。你想回申国一趟么,带着雒儿?”
申姜将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声回道:“父侯的思念,奴家也有骨肉之感。不过,夫君此时却是重担压身。周原的灾祸还没有度过,每日朝堂上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奴家怎舍得留夫君一人在这宫中,而自己却带着雒儿回门呢?”
“周原大旱,想必是苍天对为夫的警示,这是昊天上帝在告诉为夫,让为夫做一个奉礼亲民的仁德天子啊。待到了季春三月,为夫便要率领百官,告罪于天地,乞求昊天上帝的宽恕和赐福。祭典之后,你便带着雒儿回一趟申国吧,好全了申侯的思女之情。”我笑着对申姜说道。
申姜也是一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夜,很安静。
冬至祭天,于丰镐南郊之圜丘;夏至祭地,于丰镐北郊之方丘。经过太史伯阳父的卜算,此次祭祀天地的吉日,竟是春分,而且必须在社坛行祭。
对于这次卜算的结果,我很是疑惑,但伯阳父的态度却是非同以往的坚决,他眼神中露出的惊疑让我很是迷茫。
宗周社坛,建于王宫之右,与宗庙相对。社坛,社稷之坛也,上承天道,下理阴阳,乃共祭天地之所。
整个社坛,外为天圆,得地数七十二,丈量为径;内有地方,享天道三十六,层阶立坛。
社坛祭台,分三层,铺三十三阶,开六道,竖六十六柱,又以阴阳二九十八栏相围,上雕天地一百零八灵互守。
三层为三才,寓为天地人;六道为六艺,奉礼祭古神;阳九是为乾,阴九化作坤;每栏分六灵,蠃鳞毛羽昆;蠃立圣为长,代有登坛人;鳞以龙为首,羽以凤为尊;麒麟统毛兽,玄龟携甲昆。其中,又以黄玉设阶,赤玉为柱,白玉画栏,紫玉雕灵。
晴空之日,霞光万丈,云黑之夜,自成通明!
寻常之时,三师虎贲日夜护佑;祭祀之际,六卿百官随王同瞻。
真可谓是,九州诸侯皆仰望,华夏万民心共牵!
王二年季春,三月十九,卯时,社坛之上,天地大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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