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酒过数轮之后,就算话虽不多但是句句皆为风趣依然的杜光庭,也很快消除了生分而融入了其中;只是在场身为召集人之一的韩渥,却是在隐隐酒意上头之间,又难免有所稍闪即逝的心思重重。说到底还是他如今的身份变化有所干系的。
事实上,自从堂妹韩霁月在某次梅园诗会后,被招宠为随侍之后,也变相水涨船高的影响到了他的日常境遇当中。虽然没有那种直接被优养和厚待起来的终南捷径,但是在日常公务和生活当中,明里暗里所受到的关照和优待,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然而他又发现事情远不止于如此。自从有了这个“准外戚”的标签之后,无论他如何的努力和想要作出一些成就来,还是不免在他人的议论和评价当中,被隐隐多带上了一点“裙带关系”的颜色;这就让人十分郁闷和憋屈了。
以至于,现如今他可以倾诉和获得排解一二的也就是眼前这些,依旧对他一如既往也堪称患难之交的京华故友了。更糟糕的是,当初酒后失态一夕风流所惹下的事情。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寻常的行院伎家女子,事后交接起来也算是谈吐不俗,而与之愈发亲近有了纳取之心。
然而,当他提出这个想法而进入例行的背景调查之后,却被告知对方居然是个五姓女,还是比较靠近大宗嫡系的枝干,而出现在这个行院里的背景也不是那么的简单。这就让韩渥有些痛苦和难以割舍了。因为按照太平军的制度,与这种本该被镇压和清算的旧日门第,私下结亲是要影响仕途前景的。
如果他只是甘心做一个享受门荫的“准外戚”,那倒无所谓这些惠誉再三,只要随心所欲好了。但是,韩渥自从进入太平军的体制之后,也与其他许多少多受到整体环境感染和影响、熏陶的年轻人一样,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番想要在如此壮阔时代洪流之下,有所作为的抱负和志向。
于是,他这番萌心初动的私情就成为了理想和志愿上的最大阻碍了;也因为这个女子实在是符合他理想中的佳偶之选。偏偏他还不能与对方明言,而只能一步步的保持距离和疏远只,这就让他愈发的苦闷和郁结起来了。
而身为友人的韦庄、杜荀鹤,自然是知道个中情形,但是也是碍于立场而无从劝解,反倒是各自苦笑着对视了数番之后,又有韦庄大声叹息着籍此说起了自家的事情来了
“致光啊,难道就只有你一家的烦扰么?我和彦之身后的家门那边,岂又得独善其身呼?”
“难道是城南韦杜的干系……”
在旁一直笑而不语劝饮不断的杜光庭突然开口道他乃是处州缙云人,虽然也姓杜但就相去甚远了。
“正是如此……乃是穷远贵近的故例了……”
杜荀鹤不由苦笑着放下杯盏道
“城南韦杜,离天五尺”这就是形容作为京兆世族的韦杜两家,在有唐一代权势喧天的最好写照。在初唐的五姓七望为首的关东士族,还看不起曾经被鲜卑化的李唐皇族,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若即若离之际。位于京兆的士族门第韦氏和杜氏,却是毫不犹豫抱上了李唐政权的大腿。
因此,作为对于门第中人亲附李唐的首义之功,不但在后来高宗时重新修订的《氏族志》中,与五姓并列为第一流的门第;而且这世代姻亲、渊源深厚而相互扶持的两家加起来,在有唐近三百年来足足出了二十九位宰相,平均不足十年就又一位,相应的亲族子弟、门生故旧更是得以遍布朝野。
其中最远可以上溯到李唐开国贞观盛世时“房谋杜断”之一的杜如晦,最近的有同昌公主驸马、宰相韦保衡;至于其他后妃国戚之属更是数不胜数。以至于这两家的发源地,也因此成为了京畿道内专属的地名杜曲和韦曲;甚至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