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摊着那幅人像图,暮色四合的光线中,墨笔勾勒的中年男子显得比白日里更加阴沉,眼窝凹陷,斜长的眉眼透着几分诡异。
闻芊顺手拾了起来,貌似随意的问道:“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杨晋闻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画纸,将笔搁下:“上一年宁王谋逆造反,你可知晓?”
“听说过。”
他嗯了声,“他是同党。”
“此人名叫刘文远,我奉命去眉州押他进京。途径东湖的时候,他逃了,这才一路追到广陵。”
闻芊扬起眉,恍悟般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帮锦衣卫做事遮遮掩掩,感情是自己玩忽职守。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练家子还看不住一个弱柳扶风的病秧子——能耐。
*
从官驿的客房中出来,天已经黑了。
毕竟是个姑娘家,不太放心让闻芊独自回乐坊,杨晋命施百川先去雇顶轿子,在屋里寻了盏灯笼,送她往外走。
院内的烛火点得暗,他挑灯在前面引路,闻芊则静静跟在身后。
夜风料峭,立秋过后,早晚的温度已有些凉意。
明月照着树影,斑驳地投射在青墙上,远处的瘦西湖岸飘来一段琴声,婉转连绵,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与柔软,弹的正是那首红极一时的《明月秋霜》。
“杨大人好音律么?”她突然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杨晋并未回头:“杨某粗人一个,不懂风雅。”
闻芊望着他笔直如松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轻声道:“那真是可惜了。”
接触了这么久,杨晋是头一次听到她这般语气,说不清甚么感觉,但就是生出些犹豫来,好像不通音律对她而言是种无尽遗憾一样。
各自静默地走了一阵,他终于微微侧头:“我瞧你轻功挺好的,此前学过?”
闻芊淡淡地说没有,“习舞之人多少都会点轻身功夫,比不上你们那些飞檐走壁的,只是能自保罢了。”
半晌只听他嗯了声。
闻芊唇边荡开笑意,狡黠道:“怎么,关心我啊?想没话找话说,缓和气氛?”
杨晋:“……”
他瞬间觉得方才那点犹豫简直多余。
冗长的青石小径终有尽头,官驿门前挂着的那两盏大红灯笼把地面铺得通红一片,他走出这片阴影时,面颊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温和的色彩。
就在此刻,闻芊出声道:“杨大人也信鬼神?”
他戴了一块玉,雕的是观音像,杨晋并没在意:“家里老人求的,我不信这个。”
“大人还真是孝顺。”她漫不经心地上前,随手拂了一下那枚玉佩,“万物生长,皆有定数……这世上真有鬼怪也说不定。”
言语间,一顶的蓝布小轿在台阶前落下,闻芊道了个别:“多谢相送,告辞。”她打起帘子钻进去。
两个轿夫一前一后抬起小轿,吱呀吱呀,步伐平稳地沿街而行,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
*
闻芊没回乐坊,绕路先到楼砚的住处搜刮了些东西。
迷药、蒙汗药、马钱子,楼大夫是个行走的大药囊,要什么有什么。
“还要马钱子……这么凶险吗?”楼砚给她归类装好,絮叨地劝道,“不如别去了吧?若是出事怎么办?”
她不以为意:“□□是以防万一用的,你瞧我像是那么容易被放倒的人么?”
楼砚认真地解释:“我是担心你把人家给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