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论屋里人往哪涌,苏粒都在沉默。
左忱那天下午陪她打了一下午游戏,她也一句话都没说,她有点怀疑苏粒的发声器官受过损。她想了想,让陈礼看着,下楼去小卖部买了俩棒棒糖。
回来后左忱坐到床边上,吸口气把糖拿给苏粒。
“葡萄和……”她看了一下,克制着声音温和地说:“和酸奶味儿的,你吃哪个。”
“……”
十几秒过去,苏粒才慢慢从臂弯里扬起头,抬着眼睛看她。
左忱以为她不愿意吃,自己打开酸奶味的含着,又剥了葡萄的。嘴里一股廉价的甜味,她抽出含过的糖球,拿到苏粒面前示意。
“挺好吃的,吃吧。”
四只眼盯着两只糖,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时间一长,左忱举得手都有点抖。撑身往前探了探,她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说“吃。”
苏粒迎上她的目光,终于慢慢张口——伸头含住了左忱吃过的那颗糖。
左忱一愣,条件反射往后抽手,旁边闪光灯眨了个眼,糖球被牙关拖住一瞬,接着立马出来。
你看,你又乱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如同草里的被踩着的兽夹,苏粒的五官猛然扭曲,脸上现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仰头嘶哑地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粒粒错了!粒粒不该乱吃东西!对不起!粒粒错了,粒粒错了……”
她近乎神经质地重复着,声音不响,却足够引人注目。
左忱从她大张的喉咙里看到了溃烂的颜色。
她歇斯底里的速度太快,左忱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她余光里见到边上摄相机纷纷抬起,没过脑子把糖猛塞回苏粒口中,抓住她的乱挥的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摄相机已经抬起来了,苏粒还在左忱怀里扭动挣扎,左忱一手压糖捂着嘴不让她哭出来,一手抚摸似的按在她头上,头靠在她耳边,声音低而冷漠。
“不准哭。”
“……”
苏粒没来由打了个寒噤,停了一秒,她更疯狂地扭动起来。
闪光灯不停歇的照着,左忱咬牙紧闭了下眼,深吸口气,她摸摸苏粒的头,手移下去按在她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拇指顶在她近乎溃烂的喉咙上微微用力,苏粒很快又打了个哆嗦。
“你想让你妈听见你哭吗。”
“苏粒,你如果再哭,这次见面就砸了,你就要回去,你妈会打你。”左忱的声音没有起伏,氮气一样缓慢充斥苏粒的耳膜。“她会不给你饭吃。”
“她会打死你。”
“……”
“她会再缝你的嘴,往你喉咙里倒脏水,打得你趴在自己的尿里,哭得满嘴是血,而且吐不出来。她会让你睡在门外,你没有饭,没有鞋,什么都没有。苏粒,你想挨饿么。”
“……”
“苏粒,不准哭。”
渐渐的,几分钟过去,苏粒抽噎着,歇斯底里慢慢变为啜泣。左忱的手又移回去拍拍她的头。
停了停,左忱低声说:“很对不起,但是现在不准哭。”她感到苏粒浑身僵硬,确认她听懂了自己的话,从头到尾。
一个生在这种家庭的孩子,五岁,足够她懂得一切了。
左忱慢慢放开苏粒,转头迎上媒体的瞬间,闪光灯和稀疏的掌声接踵而来。她站起身,和听见声音跑进来的燕国庆交谈,陈礼远远靠墙站着,面无表情地冲她比拇指。
而苏粒呢,苏粒又爬回床角去,抱膝蜷着,含着那枚糖,垂头缩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