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头望着自己竟是一身粗布鹑衣,而非是方才一身染血的苏绣云锦。
秦月震惊地推门冲到院中,她俯在杏花树下的那口井上,望着水面倒映的人,她惊得久久没有回过神。
她没有死,为什么会没有死?她不是已经被秦妤庄的一碗药给害死了吗?
秦月失神地望着井底,水面倒映的这张稍显稚嫩的脸才只有十四岁,而她腹中也隐隐抽痛,她紧咬着唇倚靠井沿坐下。此刻这疼痛的感觉她太清楚不过了,没有跟随陆宴之前,她因贫困而舍不得吃东西,长期有一顿没一顿的,便得了腹痛的病。陆宴曾每日以软食将她的腹腔调养好,才慢慢治好那心下痞证。
秦月捂着上腹,她脑内一片空白,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回到遥水村?
“月娘——”急切的一道男子声音从院外传来。
秦月回神望去,见镇上的铁匠赵元弈朝她跑来。
他蹲在她身前伸出手虚扶她:“我扶你起来?”
秦月忙摇头:“……赵,元,弈?”她说得迟疑。
赵元弈一愣,焦急地望她:“你的腹痛又犯了?我带你去镇上看大夫,这病不能拖着。”他说罢已不顾男女之防,伸出手来搀扶秦月起身。
秦月推开他的手臂,后退了一步,她防备地望着赵元弈。再次醒来,她竟有些抵触男人,哪怕身前这人是曾愿意用全部家当迎娶她的憨厚实沉人。
赵元弈不解地望着秦月,秦月扭头避开道:“我无事,我烧点井水喝就不那么痛了。”
赵元弈有些恼了,他沉声道了句“不可”,便大步走出了她家院子。
四面寂然无声,秦月望着这离去的壮实背影,也望着四周茅屋与袅袅炊烟,她透过栅栏遥望着连绵起伏的青黛色山峦,和不远处溪面上闪烁的粼粼波光。她听着前头茅屋里许婶子家养的大黄犬狂吠的声音,回身望着这座她曾住了十五年的破落茅屋,她望着望着,泪水便倏然滑下眼角,可她绽起笑,笑得明媚夺目,宛若新生。
在她饮下堕胎药的时候,那位高贵的郡主正站在她房门处笑。
秦妤庄穿着一身洁白的狐裘,就那般不发一言地只是笑。哪怕她没有开口,躺在血泊中的秦月也都懂了。
她懂了,她一个平民农女得罪的是摄政王之女,秦妤庄又怎会只是要她腹中胎儿的性命,她要的——是自己这条命。
她身下的血如水般涌,仿佛永远都流不尽。丫鬟红喜要去求沈氏来救她,也都被秦妤庄拦下,让她身后的护卫轻而易举处置了小命。
五月的日光刺眼,秦月望着栅栏上头的烈日,眯起了双眸,也滑下了泪水。
她恨。
恨秦妤庄的狠毒,恨秦妤庄害死了昨日的她与她腹中的胎儿!
可是昨日已经是前世了,此刻,她竟还活着,重新回到了十四岁那年。
秦月走进厢房,她匍匐在床沿,由泪水无声渐渐变作失声痛哭。
她太恨秦妤庄,也太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不能拥有强大的身份去保护她腹中的孩儿。她也恨陆宴的母亲与亲姊,甚至……她恨陆宴。
活在那座偌大的冠北侯府,是秦月前世最大的不幸。哪怕陆宴给予了她富贵荣.华,她也不想要那样度日如年的富贵。
他以为她过的是衣来伸手的贵妾生活,可他却从来不知,在他不在府中时,沈氏与陆慧君待她的那一丝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