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驾崩前已经意识到百姓太苦,该休养生息了,只还未来得及实施,他把弓拉满,阿摩你再接着使劲往外绷的话,这根弦总有绷断的一天,到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阿摩,凡事都需要徐徐图之,一步一个脚印,像你前二十年谋取太子之位一样,你想做的这些事,也需要同等甚至更多更好的耐心。”
可那得等多久。
贺盾目光太过专注郑重,杨广心头震动,心里千般念头一一闪过,并没有立刻应答,他得仔细想想,她不会骗他,一心为他,他得好好想想她说的话,想想问题出在哪里。
没有一个皇帝在知晓自己会成为亡国之君时能泰然自若的,杨广心里起了惊涛骇浪。
可他若败亡在民力这件事上,她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在帮他。
帮他实现他心中所想,也费尽心思想帮他收拾那些将来会出现的烂摊子。
可她才多大一个,长得纤细,手无缚鸡之力,个头也小,整个人娇娇软软温温和和的,能做什么,他娶她是让她享福的,不是让她操心劳力的。
杨广暂且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四平八稳地在贺盾钗饰全无的头上狠命揉了一把,目光平静,“朝堂之事不必你操心,一切有朕在,你还是操心一下如何独占你的夫君,你近来宫里宫外的跑,有多久没陪过朕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贺盾没听见应答,倒也没灰心,只起身搂住他,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仰头笑道,“我以后接着送你上下朝怎么样?”
杨广把人揽来怀里,搂着她静静待了一会儿,他以往总认为她不够爱他,可她既是先知他的一切,还同他在一起,以真心待之,这一份情,足够了。
亡国之君的妃嫔皇后,下场定是好不到哪里去,不是颠沛流离便是生死异处,为奴为婢为人觊觎不得自由,无论哪一样,她肯待在他身边,成为他的皇后,胆子都很大了。
他暂且不去想那些事,也坚信自己绝不会走向末路,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推测让他心头滚烫,搂着她像初初得了她回应那时候,心潮澎湃,只恨不得将她吞进骨血里,让两人融为一体。
被他圈在怀里的,是他一生中无可替代的珍宝,杨广低声问,“阿月,他活了多少岁。”
贺盾微愣,她不愿说,毕竟是两个人,但本着想给他警示希望能引起他重视的目的,还是开口道,“不足五十,可你不是他,我相信阿摩你能让大隋走得更远更好。”
五十,离现在还不到十四年的时间。
他自是不会走那等荒唐路,可她胆子也太大了些。
杨广低下头轻撞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可真是女英雄了。”
贺盾莞尔,“没办法,因为爱你了,心不由己。”她有心里准备,正努力想挽回这一切,但一个人浮在一整个社会里,小如尘埃,是不太能撼动历史走向的,十多年的时间,也不知够不够,但她尽全力做这些,行则行,不行也罢。
当真有了那一日,她可以劝诫他重拾斗志收拾河山,挨到最后实在是不成了,她可以想办法救他的命,只他这个人宁愿死也不愿投降,畏畏缩缩逃跑大概也不可能,十之八[九她只能给他收尸。
那她呢。
想象不出没有他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不知道还有没有意思。
有可能还有意思,毕竟她长寿,也有许多想做的事,还能看见盛唐。
有可能没意思,当真觉得没意思了,她也不知自己会如何,贺盾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