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贺盾方才说了当年之事,老将军想起这些年起起落落,又似是记起了大隋给的荣华恩德,嘴唇微动,重重叩首谢罪道,“老臣枉负圣恩,不听旨意,贪功冒进,酿成大祸,臣有罪,罪该万死。”
他短短几字,合着的手掌微微颤抖,话出口似背上有千金重,目光话语却不似原先那般悲愤冲动了。
辽东这一战战败,败的原因太多,非一人之过,杨广赏罚分明,该死的人必定该死,但于仲文,罪不至死,也不是这场败仗的献祭品,包括刘世龙在内。
杨广不想在这件事上头花心力,也不再与群臣商议,让于仲文起来,直接诏令道,“刘世龙、于仲文、宇文述、来护儿、张瑾等皆坐免官,其余逆臣,收受财物通敌高丽者,怠误粮草运送者,行军途中抛下锱铢粮草者、入高丽城不听调令烧杀抢掠者,皆诛全族,犯人有兵丁者,为官为领官绩自降一级,罚俸一年,三年之内不得左迁启用。”
赏杨广赏得很丰厚,罚亦罚得很重,公正公允,不循私情。
宇文述等人脸色大变,正欲急急出列求情,抬头见上首皇帝面色暗沉威势盛重,不敢多话,硬将要出口的话咽回去了,连同于仲文等人,一道叩首圣恩谢罪领旨了。
落在贺盾身上的目光便多了一些,宇文述撇过来一眼,终是有了些恨恨之色。
贺盾知道宇文述大概会步入郭衍的后尘,认为她妇道人家干政过多。
认就认罢,贺盾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她保下一些人,自然会开罪一些人。
群臣退出去以后,书房里便只剩了杨广贺盾两人。
保不保宇文述只在杨广一念之间,他当时想保,眼下又觉随便罢,如何处置都是处置,见贺盾立在一旁不说话,便开口道,“阿月你能忍让杨素飞扬跋扈家财万贯,亦能忍史万岁贪财好物,诸如此类,宇文述军功累累,亦是有将才之人,可阿月你似乎并不与他多言,无好感,是因为他替儿孙求娶杨纾之事么?”
“不是,世上无十全十美之人,德行有差与德行有差之间,还是有分别的。”贺盾摇头,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皆有自己的心思和谋算,贺盾能理解,并且心里自有一杆秤,对待这些能臣身上一些无关大碍的缺点,贺盾不会上纲上线,毕竟瑕不掩瑜。
杨素好家仆万千,史万岁喜好珍奇宝物,高熲原先效忠太子,苏威性子圆滑小心谨慎,他们会因为这些德行喜好惹出许多是非来,但都很有度,至少对大隋,对杨广忠心耿耿,便是死也未起过谋反弑君的心思。
史万岁爱财,并未接受高句丽的珍宝贿赂,杨素门庭广阔被杨广猜忌,心有失落,心灰意冷消极待死也未有谋反之心,高熲挂心的是江山社稷,这些年用心辅佐,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宇文述,不一样,将过错全部推给旁的大臣,本就不是忠臣所为。
他还有三个霸凌长安的儿子,宇文士及、宇文智及、宇文化及,相聚斗鸡,习放鹰狗。蒸淫丑秽,无所不为,个个都是胆大妄为之徒,杨广养贼为患,最后死在了他们手里,都是些胆大妄为狼心狗肺之徒。
他们与杨玄感不同,杨玄感造反事出有因,宇文氏则完全是不知感恩,恩将仇报。
贺盾提醒道,“阿摩,你贬了宇文述的官,连带宇文士及宇文智极宇文化及等人都为平民,便得提防他们叛变。”
叛乱这样的事,这一年来每日都会有臣子报上来。
事实上杨广屯兵涿郡之后,便有小股叛军开始作乱,直至攻打高句丽失败的消息随着返军散播开,叛变这样的事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