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婶子跟她嫂子鄙夷地扫了眼这猪猡一样的丫鬟,摇了摇头。两人寻了被褥盖子身上,也不找床榻,只拿椅子靠墙坐着,一左一右的,当起了秀才小娘子的门神。
春秀端坐在父亲灵床边上。此刻躺在床上早就没了半点儿生气的老父亲,却是小娘子心里头最踏实的倚靠。她跪在榻上朝爹爹磕了两个头,默默祈求着父亲在天之灵能够保佑福生。他可千万别被吕大赖子那一伙人给逮到了。
秀姐儿惴惴不安,一颗心惶惶然地落不到实处。她茫然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头走了几步,想要做点儿什么事打发这叫人心里直发抖的黑夜,又没有兴致提起纸笔。她一双眼皮红肿的清水眼茫茫然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末了目光落在日常做针线用的笸箩上,眼神便不再挪开。
爹爹病倒了以后,她便是在爹爹房中一面照应爹爹饮食汤药,一面做针线的。
福生的袜子叫人剥了,他喊自己再给他做一双。
秀姐儿移了步子,取了笸箩回榻上,开始穿针引线。她心里头有点儿庆幸,亏得手上还有事情能做。熟悉的剪子,熟悉的针线,这用惯了的一切事物,回到了她手里头,好像时间还停留在昨夜一般。
昨夜,爹爹正在张罗给她招女婿。
泪珠儿落在手中的青色棉布上,晕出了一小朵一小朵的花。
门口响起了梁三婶子的叮嘱:“秀姐儿,早些歇了吧。晚上做针线费眼。”
春秀连忙抹了脸,小声应着,手里头针线却不肯歇。
夜色深了,她做完了一只袜子抬头活动肩颈时,窗外又响起了猫儿叫。
春秀大惊,轻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小心翼翼地往外头看。那嘴里还发着猫儿叫的人可不是福生。
恰好此时小菊发出了放了一连串的响屁,吵醒了梁三嫂子,后者怒骂了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
春秀几乎吓软了腿脚。
幸亏梁三嫂子骂了一声后又裹紧了身上的被褥,重新靠着睡下了。
春秀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她惊惶地看着福生,小声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别叫他们逮到了。”
福生见她手里还捏着只没做完的袜子,心里头一阵暖意。他伸手给春秀,压低了嗓门:“走,我带你去找你宋伯伯。”
春秀一怔,咬咬牙,刚踩上凳子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小菊的呼呵:“放下!那是我的箱笼!”
小娘子心里头一慌,脚一歪,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好大一声响。
已经叫小菊的梦话给吵醒了的梁三婶子正气得一脚踢上这丫鬟的屁.股,听到里头的动静,她连忙拍门板:“秀姐儿,你作甚?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春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应和外头的问询:“没……没事儿,我就是坐久了腿发麻,碰到了凳子。”
梁三婶子哪里肯相信这个,她疑心小娘子这是心里头苦要踩着凳子悬梁自尽,坚持让春秀开了房门。
福生心中暗自叫苦,恨死了那睡个觉都能搅得人不安生的丫鬟。
梁三婶子等不到春秀来开门,声音愈发慌了:“秀姐儿,你开门,让婶子看你一眼。”
原本还想一鼓作气跳出窗子的春秀怕她情急之下撞了门,只得折回头拿下了门栓。
梁三婶子见了屋里头床前倒着的凳子,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小娘子可不是想将自己悬挂在窗棱上,了结了性命嚒。焦急的妇人一把夺下秀姐儿手里的半截子布,吓唬这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年轻小姐:“阎王爷不收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