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这样一路走回了他家住的那个殿。路上一直在想着他已经娶亲了,想完了这个,又再回想那女人的脸。不得不说,他绝不会轻易忘掉那张脸——因为太吓人了,所以印象深刻。那脸消瘦到有些触目。
一回想起那触目的画面,他就又在想,那女人不会现在已经不行了吧。
当他回到时,他登上二楼,一径走至自己房门前,顿住了脚,仿佛有些犹豫,是否要进隔壁房间去看看那女人——好歹也得确定一下她断气了否。
今晚是另一个兔婢守在了他房外。见他回到他自己房门前,却又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样子,便问:“主人,不进房休息吗?”
他闻言顿了一下,紧跟着就打消了去看隔壁女人的念头,想着这都漏尽更阑了,就算她气还在,他也不便进去的,万一她正睡得好好的,还把她吵醒了,人类不是熬不得夜的吗?不如明天白天时,再去看看,或是打发婢女进去看几趟。
可由这晚上黑羿回来后算起,他一直都没去余未房里去看她,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其一,他跟她又没有感情,老实说她就是他娶回来,摆在家里让他弟难堪的,他不会出于一种情感,而想到要去看看她,或是关心一下她身体出什么状况;其二,他对她已有了一丁点愧疚感,也因此他不太想去亲自面对她。他这一开始时有一些逃避,不想主动去了解那女人的状况,所以他想拖得一日是一日,只要婢女没说隔壁的不行了,已出事了,他就不主动去过问。
可是随着这接下来的几日流逝过去,他渐渐心里又生出几丝忏悔。
他觉得这女人素日与他无怨无仇,他倒是凭什么拿人家当一粒棋子摆布。说不定这女人的身体需要调养,而在狐山上,有她姥姥,她姥姥会更好地照顾她的。而且如果那女人身子骨过于单弱,命也没剩几天了,能在狐山上和那些一直照顾她的人待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在把余未娶回后的这四五天里,他心中的这种忏悔就在逐步地自行滋长,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人家。
于是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他这日正独自坐在他厢房中,处理一些他们族内公事上的卷牍。半夏例行进他厢房内掸一掸尘,还得给他窗台边的一盆盆栽修枝——这门手艺全是跟着族长夫人学的。
半夏干活干到一半时,黑羿抬头问她:“隔壁……隔壁那女人……还活着吗?”他想着,要是已经不幸地不在了,得向狐山上告丧去,总之一定会将她风光入殓的。
半夏正拿着一块半湿的熟罗制成的抹布,在一个大花瓶上来来回回地抹着,正抹得仔细,正抹得专注,正抹得起劲,就听到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不禁顿住了。
她顿了半晌才答:“主人……主人,您可真爱开玩笑。怎么大清早的问人家活没活着呢?真、真不吉利。”
黑羿一听,那应该是还没死。他知道她并未离世之后,仿佛也放心了些,可再接下去又不知道要问些什么了。他顿了很久,想不到要问的第二句话是什么,最后才含糊地说:“活着啊……嗯,活着就好。”
半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言,横竖刚刚主人那话,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喃喃自语,又不是在问她话,她也没必要答。她悄悄叹了口气,跟着,又继续仔细、专注、起劲地抹那只大花瓶。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一大清早,才寅时过了没一会儿,天蒙蒙亮,这殿里别说主人们没醒了,就连仆与婢们都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