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坐起来,他看到床头上摆了一杯凉水,陈念端起来喝下去,感觉像咽下琼浆。
宿醉后第一杯水,如同禁烟三月后的第一支烟。
搓了搓脸,他才发觉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屋里很空,矮床边是电脑桌,他赤脚坐在床畔,正冲着屋中唯一一扇窗,还有窗前的女人。
左忱不知在出神什么,没有注意到他起身。她也光着脚,长裙下的身躯柔软的淌,背脊挺拔,肘撑着窗框,构建一副矛盾的画。
陈念望着她,渐渐在几步远间生出距离感,一种打工者头次看到莫奈的距离。
他站起身,走过去。
陈念刚走两步左函就发现了,她扭头过来,两脚蹬着椅子转半个圈,接着笑一笑。
“水在床头上。”
陈念俯下身,两眼盯住她。
他说:“喝了。”
左函说:“行。”她看了下手机,“快五点了,你还要继续睡么,不睡我带你去提车。”
陈念说:“你一晚没睡。”
左函轻笑,堂堂皇皇展开手臂,“你看我这一身像睡过么。”
陈念不说话。
他收回胳膊,慢慢在左函面前蹲下,电脑屏保的微光中,由下至上地看去,左函模糊的面孔有种脱离的美。
他喉结滑动,低声问:“为什么。”
左函说:“什么为什么。”
陈念目光扫过,剑指一切。
左函轻弹了下他的鼻尖,“年纪不小,好奇心倒挺旺。又不是小孩儿了,这社会上哪来那么多因果,混沌的来就混沌的收着,你还挺不高兴啊。”
陈念猛地一把抓住她手指,语气接住调侃,语义散发郑重。
“当然了。”他说,“我至死年少。”
左函明显抖顿了下,手里的烟灰落在地上一节,又簌簌落下去更多。
陈念自然感受到这种哆嗦。
不等他言语,左函自己搓搓胳膊,环顾起身,捡起件薄外套套上。一转身,她不知陈念跟着,将自己跌进他的怀里。
两人身形都是一顿。
陈念缓慢地伸出胳膊,环住了左函的腰身。
陈念的手按在她小腹上,温度透过裙子传递,热的仿佛手掌摁进了躯体,攥住内脏,在血液里穿行。
长夜,黎明,男人和女人。
啊,太熟悉了。
左函慢慢说:“陈念,你今天倒是不害怕了。”
陈念没有说话,他垂着头,将回答放置在吻里。
空荡的房间出现凌乱,光也凌乱,电脑椅被撞滑,游到桌边,撞到键盘,键盘撞到鼠标,屏保被替换。
电脑亮起来,桌面上白色的底,一只绿色的巴西龟趴着,倦懒地哈欠。
它已经三百岁了,人间走过,海地走过,它见识了千万个长夜,千万个在凌乱中摘取果实的人类女性。
美丽的,不美丽的,她们总是这样跪伏着,用好似虔诚的眼神仰望身前的树,用唇舌去谄媚果实。
这是不带褒贬的形容,这是人类女性的天赋。
有的树树龄大,有的则刚发芽,眼前这颗挺拔的青柏就年轻的很。外表有些苍老了,或许是的,可树芯中燃烧的赤焰,让他耀眼。
赤红色的果皮被她用唇齿膜拜,汁水四溅,她没能吞咽下,滴答到了地板上,色彩对比鲜明。
青涩或老成都不要紧。老龟的哈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