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迟暮是女眷,不便抛头露面,柳眉微挑,“有多少人?”
车夫便远远观望了一番,继而颔首道:“不少于百人,看架势,不是一般的匪寇。”
这时,那老嬷嬷便哼了一声,嘀咕道:“来便来,咱们定远侯府的人连羯人都不怕,还怕区区的土匪?”
这话盛迟暮听得太多了,但盛家的功勋,是她父兄的,不是她的。虽然迎亲队伍里大半是父侯亲自挑选的精兵,但也是军中无帅,真要厮杀起来,未必占得到便宜。
盛迟暮咬了咬嘴唇,低语道:“咱们昨日狩猎的那些竹剑还剩么?”
“回县主话,还剩三百多只。”
迎亲队伍里所带的兵刃规格和数量都极有限,因兵器不可大量带入皇都,定远侯府的将士们连弓箭都没有,此时正处于易守难攻之势。但盛迟暮此时靠着马车凝神细听,那群人似乎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应当也是有所忌惮,伺机而动。
盛迟暮清幽得犹如溪水般的声音传来:“吩咐下去,将竹剑绑在剑刃上,来人若敢动,你们一鼓作气杀上去,不必顾忌我。”
兵刃是一寸长一寸强,车夫也深谙此理,忙点头。
盛迟暮又道:“忠叔他们去取水了,你让人放一只焰火箭,提醒他们一声。忠叔应当知道怎么做的。”
县主想将他们合围起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车夫想了想,觉得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他忙跳下车,不一会,嬷嬷听到羽箭升上天空轰然炸开的声音,想到盛家那位钟勇冠三军的盛忠先锋官,便觉得一阵安心,这帮小流氓自然是不成气候的,吓一吓许就跑了。
此时车外传来一阵骚乱声,马匹似有异动,风声沿着蓬盖折过去,盛迟暮听到有人乱起来了,跟着便是几声惨叫。
真动手了?
她没想过这帮人真有不怕死的,但也只是惨叫了几声,对面山头传来一阵哨声,招呼了一顿,这群人便鸣金收兵了,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车外传来忠叔那沉稳如山的声音:“末将来迟,县主受惊了。”
“他们——走了么?”盛迟暮有些不确定,幕篱的面纱下神色莫名。
“走了。”盛忠将一支剑鞘递入车中,“方才抢来的,请县主过目。”
盛迟暮接过来,放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如软脂细瓷的手指,抚过剑鞘上猩红的一粒明珠,光滑圆润的触感,让她的手指停顿了瞬间,才悠悠道:“忠叔,可以走了。”
说罢,便将剑鞘一脚踢到了凳子下。
嬷嬷觉得她声音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
盛忠颔首道:“好。”于是手掌一挥,“启程!”
经历了方才一番闹事之后,这一路便再没了插曲,马车风光高调地入了长安。几乎没有人不晓,这缨红帘、紫玉珠镶饰的马车之中坐着的,是皇上亲自下旨,定下的未来太子妃,人人都为这位太子妃扼腕叹息一番,听说也是为名扬北部的才女,不然也不会叫皇后选中了,可怎么这么位红颜,偏生要嫁给个胸无点墨的太子爷?
就在众人决意假意可惜一番之时,那车队却出乎意料地并未送入皇宫,而是被送入了驿馆,在惊掉了诸位看客和说书人的下巴之后,盛迟暮听到嬷嬷说:“他们任家的,实在欺人太甚了!”
彼时,盛迟暮已在驿馆之中安顿了下来,先前在长安绸庄里订的襦裙也送来了,盛迟暮抱着软烟罗的藕色轻绡衣裳,窗外浮动的一层松香和月影曳在她清丽脱俗的脸上,端的是不食人间烟火,雪姿烟魄,玉骨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