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脚去,赤脚回, 因为走过不少山路,双足上多了几块青紫, 一身被淋了个透湿。
见此情状, 广府君暂且收了说教之心, 先从山溪里汲来清水, 烧热, 伺候他梳洗濯足。
清静君解了上衣,蘸了热水擦洗身体,把浑身擦得热腾腾的直冒白气。
广府君自小与清静君共同起居生活,年少时更是抵足而眠,早见惯了他不着衣冠的模样, 便留在屋里没走。
他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润过喉咙, 为一场漫长的说教做好了铺垫:“师兄, 你去哪儿了?”
清静君坦诚回答道:“想行之了, 就回风陵看一看。”
广府君一口水呛了出来,咳嗽连连:“……徐行之?”
清静君用毛巾撩起水来, 擦拭自己已久违了的躯干:“嗯。”
“师兄!”广府君怒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为着一个徐行之, 私离重地……”
清静君打断了他:“溪云, 他值得。”
残缺一手、孤身一人, 面对已获取压倒胜利的魔道, 仍要回到风陵山为师门复仇的徐行之,值得自己为他做任何事情。
广府君察觉到清静君有些不对劲。
——以往师兄就算再宠溺徐行之,在自己批评指责时,也多是和风细雨、不露声色的偏袒回护,从未这般直截了当。
广府君试探着问:“……师兄,你究竟怎么了?”
清静君不愿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和盘托出,不是怕广府君不信,而是怕泄露天机、招致祸患,只好寻了一个借口:“师父今夜托梦于我了。”
听到师父赤鸿君的名号,广府君一凝:“师父说了些什么?”
清静君缓声道:“世界书……并非是我们想象中的大能之物。”
待清静君濯尽身体,把带有青紫瘢痕的双足浸在水中时,他已把自己前世所知尽数告知了广府君:“行之体内的世界书只是残体,并无落笔成真之效;我们先前那般防备他,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广府君知道,师兄虽是荒唐,但对赤鸿君向来尊崇有加,不会顶着师父名号信口编纂,又听清静君将诸样细节讲得真切无比,便生了几分动摇之意,闷声静思,不再言语。
……四门神器无一是真,这个事实无疑将广府君心中最后一条退路也堵死了。
半晌之后,他幽幽叹了一声:“……若此次魔道得势,我们未能守住师父留下的基业,就算身死魂消,也难赎其罪啊。”
闻言,清静君抚拭佩剑“缘君”,镇定道:“守得住的。”
广府君只当师兄是在宽慰自己,兀自道:“师兄,你尽管安心。没有神器傍身,我还有腰间佩剑,还有我这条性命。……我会用命守卫风陵,至死方休。”
清静君知道广府君所言非虚。
上一世,岳溪云确实是战到了力所能及的最后一刻。
在蛮荒的尸山间,孟重光杀了他十数回,都没能认出那啖人肉、吃人心的怪物是谁,但清静君与广府君自幼长于同门,同袍连襟,怎会认不出那是何人?
清静君心中生痛,面上却不肯显露出分毫异样,慢条斯理地玩笑道:“溪云的性命,还是留着打理风陵俗务吧。不然徒留我一人在世,无人管我饮酒与起居,岂不是大大的坏事?”
广府君被他这话说得有些挂不住脸,好好的一腔豪情壮志都变了味道,不禁嗔道:“师兄今日怪话太多,定又是饮酒太多之故,战前切莫要再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