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尽毁之痛,要远胜于肉体毁伤。
魔道他是绝回不去了。
若不是清楚自己在魔道中结有多少仇家,他也不至于在醒来后便挣扎着逃跑,哪怕跳崖也不肯落在那群人手中。
倘若岳无尘没有去而复返,他现在怕是已然横死在了断崖下。
而在看到岳无尘时,求生之欲让卅罗暂时抛却了尊严,不顾一切朝他爬去,甚至在昏沉间,产生了几分贱兮兮的感激和欣喜之情。
此刻清醒过来,他只觉羞耻万分,恨不得把岳无尘生生掐死。
然而他又清楚,凭自己现在这具凡人肉躯,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
卅罗想到自己毁于一旦的多年修为,气急交加,怒火攻心,恨不能捶床泄愤。
恰在此时,禅室的门被推了开来,岳无尘左手持一书卷入内,看见床上小孩儿泪盈盈的黑眼珠,一愣过后,温声道:“……醒了?”
卅罗咽下满腔愤懑,装巧卖乖地点了点头。
岳无尘走上前来,自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在他眼角温柔地印了两印:“别哭,眼泪浸了伤口就不好了。”
此人身上自带一股清冽酒香,再加上这张脸,叫向来嗜酒的卅罗想狠狠咬上他一口泄愤。
岳无尘继续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山间,受此重伤?”
卅罗故作费劲儿地细思一番,痛苦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前尘往事,俱是累赘,尽忘了也好。”岳无尘倒是豁达得很,“从今日起,你入我风陵山,做我二徒弟。我赐你一名,‘罗十三’,你觉得可好?”
卅罗:“……”
他生平从未想过这般土气的名字会落在自己头上,一口银牙险些直接咬碎。
但听到岳无尘准许自己进风陵山,卅罗心中便是一动。
果然,臭道士们都有一颗没用的妇人之心。
岳无尘既不打算斩草除根,卅罗当然不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先找一个落脚地,再慢慢筹谋便是。
……进了风陵,不愁没机会弄死这个伪君子。
想到这儿,他咧嘴笑了笑,黑眼珠里满是纯良的浅光,乖顺道:“多谢师父收容。”
……姓岳的,来日方长,你给我等着。
岳无尘颔首,眸间清光低垂下来,借长睫阴影掩盖,似有忧郁之色,又含有几分自嘲之意。
……死去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岳无尘了。
不过,他宁可清醒地活,亦不愿糊涂地死。这一世,他要带着行之好好地活。
这回回去,他就要开始给行之攒聘礼了。
想到这一点,岳无尘终于开心了些,抿唇一笑。
卅罗正不耐烦地转动着眼睛,妄图调动体内已衰竭的元婴,恰恰撞上了岳无尘的笑颜。
他微微一怔,只当他是对自己笑的。
……还别说,挺好看的。
但这点欣赏很快被满心掐死他的冲动淹没,卅罗暗自在心中笑话岳无尘的愚蠢,并继续盘算着该要如何下手。
如岳无尘上世记忆中一样,廿载大败而归,卅罗又是尸骨无存,魔道气焰陡降,不日便递来请降书信。
为了表达献降的诚意,廿载主动提出会将一名幼子送来风陵做学徒。
收到此信时,岳无尘正在从宝安山返回风陵山的途中,读过魔道使徒呈来的信件,他将信纳入袖中,说要考虑考虑。
卅罗右肩被岳无尘一剑刺穿,今后使用起来怕是不会太灵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