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重光离去后,岳无尘也跟着起身,掩门而走。
有人想看一看行之,总要给他留些时间的。
岳无尘走出殿门,恰见九枝灯拄剑靠柱,因为疲累已昏昏睡去,眉心紧纠,似有忧色。
他愿意在此守戍,岳无尘也不打算阻拦他,只轻动手指,将他沿肩膀滑下的外袍往上移了移
出了大门,受了夜风,岳无尘方觉湿透了的身体有些发冷。
但他向来是不怎么顾忌形象的,白日里喝醉闹山的事情也发生过十几次,现在正是夜间,回去青竹殿再更衣,也无甚所谓。
谁想他一转出殿外,便见一团不大正常的漆黑缩在月色的阴面。
看见了他,那团漆黑动了动,很快伸展出一个人形来。
卅罗看着岳无尘还在滴水的发梢与衣摆,微微皱眉:“……你这怎么弄的?”
卅罗野性难驯,教化多年,在人前倒是人模狗样,一与岳无尘相处便是没大没小,连声尊称都不肯叫。
岳无尘已习惯了他的做派,因此不以为忤,反问:“十三在这里待多久了?”
卅罗扶着墙活动着僵硬的脚腕:“你来了,我就来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回青竹殿?他伤势很重?”
岳无尘又被触动了心事:“不是很好。”
卅罗看他怏怏垂下的眉眼,不知怎的就不痛快了起来,暗想你在我面前这样唉声叹气,不是做给我看吗。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给出了他酝酿了数个时辰的解释:“我今日阻拦徐师兄,是不想他打扰你。我并不知他身上有伤。”
岳无尘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想岔了。
行之受伤之事,还多亏了卅罗在其中横插一杠。不然,若是行之故作无事,硬挺硬熬了过去,又留下了一桩隐患。
岳无尘言简意赅:“我知道。”
卅罗再次想岔了,把他的肯定当做含糊其辞,两条浓眉拧得死紧:“我当真不是故意伤他的。”
岳无尘笑笑,重复道:“……我知道。”
岳无尘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令卅罗心烦意乱。
或许说,这些年来,岳无尘总有本事让卅罗心烦意乱,譬如说他现在这副尊容,玉冠除去、发丝凌乱、周身湿透,前胸、颈部均有水痕交错,腰腹部被浸透的衣裳收束得极紧,再看他面部唇色隐见苍白,模样狼狈,看上去好欺负极了。
卅罗喉间轻响了一声。
岳无尘往前走出几步:“这边事情暂了,跟我回青竹殿去吧。”
看到他的后背,卅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动手。
抹脖子、勒颈、刺后心,所有的刺杀过程在他脑中走过了一圈,但他还是不自觉抬足,顺从地跟上了那道湿淋淋的背影。
——岳无尘此番为徐行之疗伤,定然消耗了不少灵力,此时他动手,名不正言不顺,算不得正经八百的报仇。
为自己不动手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卅罗的步子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他没有发现,岳无尘右掌心里藏着一线灵力。
与卅罗单独在一起时,这线灵力岳无尘就未曾撤去过。
这几年他时时想,自己留下卅罗,专心教养,究竟能否驯化他,从而让他在那一日到来时帮到自己?
卅罗或许是变好了一些,亦或许是伪装之术更精进了一些,岳无尘还不能确定。
岳无尘从不涉赌,因此他衷心期望,这一场筹谋多年的赌局,他没有下错注。
而此时,在徐行之寝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