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尘那种目达耳通、七窍玲珑之人,哪里是能轻易蒙混得了的。陆御九若是一辈子不显山不露水、当个默默无闻的弟子还自罢了,万一将来有了建树,被温雪尘真正注意到,就这个炸毛小鬼修的胆子,被识破也只是早晚之事。
四门中谁不晓得温雪尘极憎非道之人,而在非道之人中又最是厌恶鬼修,不见则矣,见之必死。一个混入清凉谷、瞒骗他多年的鬼修,一旦被撞破身份,是何下场,是完全可以料见的。
周北南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谁想陆御九还是执迷不悟:“我会小心……”
周北南翻了个白眼,不打算跟陆御九继续磨洋工,转头对徐行之道:“你把他要到风陵山来不结了?留在清凉谷里早晚会被发现。”
“刚才雪尘已问及我为何和小陆交情深厚了。”徐行之拿右手指尖叩击着膝盖,“他该是起了些疑心。你猜,我如果管他要小陆,以雪尘的性情,他会不会私下里偷偷调查我与小陆的渊源?”
周北南听得发愁,伸手挠了挠头发,结果灵光一现,还真被他挠出了个主意来。
他一拍巴掌:“……实在不行,这人我要了!”
陆御九猛然抬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失措地盯紧了周北南。
周北南越说越觉得自己这办法可行:“我一直缺个近侍,他来了,恰好补这个缺漏。我应天川既有枪修,也有丹修和阵修,他跟我走,也不至于废道。”
徐行之反问:“你一个应天川大师兄,挑近侍不从应天川挑,从清凉谷挑,算怎么回事?你打算拿什么借口跟雪尘要人?”
“合眼缘呗。”周北南二郎腿一跷,“我喜欢谁讨厌谁,还不是由着我自己高兴?”
这话说得没错,周北南之父周云烈爱极了这一双儿女,周北南自小受宠,性情说好听点儿是从心所欲,说难听了便是无法无天,爱恨皆凭一颗心,若是和谁随了缘分,不论爱人友人,那就是铁了心的一生一世。
但对于周北南的好意,陆御九却并没有感恩戴德地收受。
他看向徐行之,求助地低吟:“徐师兄……”
陆御九一摆出这副模样,周北南不得劲了。
“……哎,叫他作甚?”周北南犟脾气上了头,“我要你,你还不乐意了?”
陆御九当然不乐意,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自出生以来,他第一崇拜之人便是温雪尘,道骨仙风、清肃冷然,完全就是他想象中的仙人模样,徐师兄则屈居第二,他风流招摇、善心妙手,是陆御九最羡慕的逍遥散仙。
至于这位周大少,陆御九知之寥寥,只晓得他脾性极坏,动不动便要和徐师兄拳脚相向,跋扈张扬得叫人讨厌。
偏偏自己最大的把柄捏在了此人手中……
想到这里,陆御九就焦心流汗,急得直想哭。
陆御九委曲求全的表情看得周北南心头冒火,少爷脾气顶着天灵穴往上冒:“你——”
话音未落,门扉再度自外开启。
曲驰先进来,为的是给温雪尘开门,因此看到地上跪着的满面泪迹的陆御九时,饶是处变不惊、八风不动的曲驰也难免微微一愕:“……这是?”
待瞧清自外而来的温雪尘,陆御九受了这一吓,膝盖更软了:“温、温师兄……”
温雪尘远远便见陆御九跪在地上,满目凄惶之色,还没进殿就蹙起了眉:“怎么?犯什么错了?”
周北南觉得陆御九此人不错,不想让他继续死心塌地留在清凉谷中,落得个身死魂灭的下场,索性赶在陆御九开口前挑明了:“雪尘,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