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时气不好,不过十月初,京师一带的天气就寒冷得很。这一日才过申时,天色忽然变得昏暗无比,乌沉沉像一个锅盖当头扣了下来。
江楚客裹一领敝旧的灰步棉袍,拢着手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往天上看,见天空隐隐透着暗红色,就对着秦客打个手势,意思说今夜可能会下雪,让她早些做饭去。
秦客答应一声,飞快跑去后院菜窖中摸了一棵菘菜出来,进到灶房忙活起来,江半里忙跟着进去替他阿姐烧火。
秦客今年十岁整,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姑娘,做饭很有悟性,在江楚客的偶尔指点下,不过在灶上学了一年功夫,做出来的菜就很好吃。
这让江楚客很欣慰,觉得没有白白收留他姐弟二人。
秦客姐弟二人本姓戴,老家在东边考城县治下一处偏远村落,离得这祥符镇花楼村约莫有百十里远,考城县靠近黄河,大半地块都是沙地,不但养不了庄稼,还水患频生,害得县衙都不得不频频搬迁,因此虽地处京畿,却穷得要命。
姐弟俩没地没房父母双亡,且从前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姐姐在一众堂姊妹中排行老二,家里人就叫她二姐儿,小弟被家人叫做小四儿。
去年考城县又遭了水患,虽然有朝廷发拨的赈灾粮,但是经过了上头层层克扣,家中亲戚们又凶恶自私,欺负姐弟二人无依无靠,分到他们这里竟是什么都没了。
要这么下去非活活饿死不可,胆子大的二姐儿一咬牙,索性把仅有的两个干饼子一揣,带着小弟背井离乡出来逃荒。
途中几番与野狗争食的心酸过程不提也罢,两人一逃就逃到了这花楼村,在村外遇到拎着几包药和一包馒头的江楚客。二姐儿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大着胆子拦住去路跟他讨要剩饭。戴家小郎才六岁,因为连年饥饿身材瘦小,趔趄着躲在二姐儿的腿后,把一根手指头放到了嘴里,只露出一只眼睛,巴巴看着江楚客手中荷叶包裹的馒头。
江楚客本不待管,但看到面黄肌瘦苟延残喘的姐弟二人,沉吟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做个手势,意思是跟我走。小郎还呆愣着,二姐儿却一下就看懂了,毫不犹豫扯着弟弟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对了人。那包馒头江楚客只随手拿走了一个,剩下的全进了兄妹俩的腹中,江楚客还另外给他们做了一小锅面片儿汤,然后他就忙忙进了上房西次间中。
那一锅片儿汤最后也没了,吃了一顿饱饭后,姐弟二人彻底不想再离开。二姐儿把这农家小院看了看,心中有了数,指挥着小弟,分别操起扫帚和抹布开始干活。干到半夜,整个院落里外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二姐儿又大着胆子厚着脸皮,去跟江楚客谈了谈。
所谓谈了谈,其实就是她在这小四合院上房的房檐下耐心等着,直到黎明时分,才见江楚客满脸疲惫地出来。
二姐儿听到房中一声微弱的□□,又结合江楚客身上浓重的汤药味儿,猜到房中应该是个病人,她心中一动,提出姐弟俩想自卖自身跟着他混,她说他们姐弟从小就勤快,会干地里活,会做饭,还会伺候病人,如果江楚客不介意,他们愿意随着主人姓。
想来也是,都到这地步了,祖宗算什么,姓氏又算什么,就算姐弟俩还想认戴家的祖宗,那祖宗也得肯认下自己才行。二姐儿想起来如狼似虎不给人留活路的亲戚长辈们,恨得牙痒。
江楚客本打算管一顿饭就打发他们离开,但看到晨曦中一尘不染的小院子,他沉吟着不语。
五年前收养了他的江老爹病重已经很久,他自己也并非十分强健的人,双目和咽喉被浓烟熏过,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