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回到江家,江楚客醒来,挪入上房中接着睡,一直睡到午后才醒,醒了就是坐在炕上发呆。谭雁晓找机会去他身边转了几圈,已经做好了顶碗罚跪的准备,但见楚哥始终不再提起惜花馆三字,似乎把此事完全忘了。
他绝口不提,别人更不敢提。但江家的账目在那里摆着,少了三十贯钱。秦客不敢去问江楚客,却不能不问问谭雁晓和宋杰,谭雁晓自是沉着脸不肯说,宋杰被逼不过悉数交代,最后除了在学堂中念书的半里,其余人还是都知道了。
江家赚点银钱多难啊,那是年前楚哥起早贪黑才赚来的,哪能这么糟蹋。秦客觉得这钱花得实在冤枉,不禁恼怒起来,行动间摔摔打打透露出来。江楚客却道:“不要闹,人生在世,难免有些意外。”
秦客点头受教,却忍不住又埋怨道:“就他的意外多!一来就得治腿,现下又闯祸。”
江楚客道:“很快就会看不到他。”
秦客还在忙着拨算盘,片刻后忽然反省过来:“什么?楚哥这是真不想要他了?”她想起宋杰私下里说那曲老板看上了谭雁晓,江楚客险些卖了他之事,忽然打了个寒噤,觑着楚哥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您不会真想卖了他吧?其实他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大好,但人还挺勤快的......”
江楚客道:“你想多了,只是打算送他去学武,成不成的却不好说。”
他这次是真想把谭雁晓早点打发出去了,觉得此事托付给梁家,应该办起来较为容易。果然几日后,梁家派了仆从来告诉江楚客,说是梁家大公子出面说项,一位在礼部任职的七品官员愿意给谭雁晓作保入京师武学外学,让江楚客半个月后带着谭雁晓过去商议。
梁家又顺便把那十几盆黄草送了来,江楚客让崔英把黄草放入后院中,直接分成四组,与背阴处、向阳处、半阴半阳处等都放了几盆,每组的浇水量也做了规定,各不相同,专门指定崔英仔细照应着。
谭雁晓知悉此事,惊愕之余,一阵风跑去上房找江楚客。
江楚客正在盘账,他去岁岁末熏花赚来的银钱,除了日常开支,余下的置办年货和衣料,买后院那二十亩地,半里的束脩笔墨费用,又有谭雁晓租用马匹弓箭和买书,零零碎碎花费了些,下来去曹州进货要预留个几百两,剩下还有五百多两可动用。若是见到那位京官,想家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索性就打算封五十两纹银给那人。
至于剩下的银钱他就先全揣着,预备请客用。京师这地方,引车贩浆者流辛苦一天不到百十文的收入,富贵人家却又穷极奢华,有的一顿饭便得上百两银子。算算江家去年的收入,也就够他们吃十来顿饭。
谭雁晓急惶惶闯进来,江楚客以为他又要搞谢恩的把戏,正要撵他出去,谭雁晓却小心翼翼道:“楚哥,你这是不想要我在江家了,所以要撵我走?”
这是得了便宜还打算卖乖?江楚客将账本往桌上啪的一放:“你难道不是一心想进武学?怎么又说我撵你?”
谭雁晓道:“可是他们说,你是为着惜花馆那件事情,嫌我碍眼,不想我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所以才要打发我出去!”
他凑至炕沿坐下,语气诚挚认真:“楚哥,我宁可不去武学,也要守在你身边。我曾经说过以后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就一定说到做到,你别打发我走好不好?”
这下子轮到江楚客愕然,停了半晌才问:“他们是谁?”
谭雁晓支吾道:“是......是秦客,还有宋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