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渊这么想着,侧头又看了季文卓一眼,嘴角现出几分朦胧的笑纹,但又很快隐去。
几乎在所有人心中,季文卓都是一个对皇位无求的人。
他从小就喜爱钻研四书五经,立志要做一代大儒,更是整日泡在书馆里,和京城的文人们谈诗作赋,更常常与进京赶考的举子们高谈阔论,从国家谈到百姓,俨然一副名士风范。
其实若是普通皇子这么下去笼络未来臣子的心,皇帝必然会猜疑,但这个人既然是从小就对皇位表现出无意的季文卓,季慎也就放下了谨慎的心思。
但生长在争权夺利的后宫里的季文卓,怎么可能没有掌御天下的一颗心?他不过是知道自己身单势孤,想为自己找一个强大的倚靠而已。
果然,在季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要撒手西去,急需立储时,那些和季文卓交好的文人都跳了出来,建议帝王让季文卓接管这天下。
一直以来都被信任的皇子,一个口口声声说只想研究经史的儿子,却原来也在盯着他身下的位置……季慎似乎是被事实打击到了,在床上连呕了几口血,之后更是一直昏迷不醒,最后直接撒手人寰。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各位皇子各施手段,各显神通,最终季少渊凭借握在手中的兵权,成为了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赢家。
季文卓走的这条路很有意思,很别出心裁,可却没能抓住胜利的关键点——兵权。
兵权在谁的手里,谁就是赢家,这是自古以来被无数次实践应验过的,简单粗暴的真理。
不过季文卓的这条路走得也很有用,因为在季少渊上位后,因着那么多文人对季文卓的崇拜喜爱,他根本不能像对其他人一样,把季文卓圈禁起来,或者安个罪名就地格杀。
季文卓没注意到季少渊的目光,他一直看着坐在他左手边的季安民。
季安民的神态倨傲,有皇子的高高在上,却缺少帝王应有的沉稳冷酷,季文卓觉得如果季安民做了皇帝,他应该不是一个好皇帝。
“应该”这两个字含了太多的揣测,谁都不能肯定季安民究竟能不能成为优秀的帝王。
但季文卓也只是想想,他没有把皇位拱手让出的习惯……或许这个对于大皇兄的猜测,可以在龙椅上陪伴他几十年。
他刚想把心中的想法继续下去,就感觉到有人捅了捅自己的胳膊,同时季少渊的声音低低地在他身边响起:“二皇兄,父皇来了。”
季文卓听到“父皇”两个字,头脑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急忙抬起头,跟随其他人一起望向季慎,接着整齐划一地下跪磕头。
季慎随意挥了挥手让孩子们都站起来。
季少渊偷眼打量了季慎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身体出现了问题,还是有事情郁结于心。
宴会开始后,在凉亭中央,各种节目轮番上场,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弹琵琶的,甚至还有戏班子过来唱了一段戏。
虽然就着极具娱乐性的歌舞喝酒吃肉是件十分享受的事情,但在场诸位除了季慎,其他人都只是略略沾了筷子,象征性地夹了几口菜,以至于等所有节目都表演完的时候,他们面前桌子上的饭菜竟然依旧整齐地排列着,看不出有被动过的痕迹。
季慎身边的大太监过来小声问季慎,要不要继续听曲子?
季慎思忖了一下,挥挥手:“不必了,让他们都下去吧。”
大太监应了声,刚打算走下台阶,却听到帝王在身后再唤住他:“对了,你也带着其他人都下去,朕要与皇子们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