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望着面前的亓修,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容淡淡,眼神冷厉疏离。反而让谢渊的心中产生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亓修身份应该更在嬴沧之上,看似平易近人,却不怒自威。荒海苦寒,却有一位这样时刻保持警醒的城主,是荒海之幸,却不知道是不是大周之患。
谢渊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语气极轻地试探道:“大周地广物丰,早已从战争中恢复过来,如此挣扎,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亓修张开唇瓣,似喜似悲的叹息一声:“你对荒海,知道多少呢?”
“嬴沧希望我……仔细看看这里。”谢渊犹豫了一下,看似轻松地说:“这些时日,我听了不少,也看了不少。荒海地域虽广,却沙漠横绝,人烟稀少,物资匮乏。我一路看来,虽然荒海之民人心躁动,却果决勇敢,在对抗周人之中,团结一致,绝不手软。夔城城下,我见到一群黑袍人,嬴沧却说,他们的血肉之躯,是这城最后的一道防线。进城之后,街道之上妇孺孩童极多,只怕这城中,早已兵役苛重……”
谢渊说完这段话,心跳骤然加速,他看似轻松地抿着酒,却实则暗自观察着亓修的表情。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这段话的目的。
嬴沧曾经与他说过,在夔城中,一定要顾及的便是主公亓修。他已经知晓嬴沧与秦九势同水火,与亓修之前一面之缘,还猜不透亓修与嬴沧的关系。
这段话,一方面道出嬴沧在未与亓修商量之前,便私自将他这个身份可疑的周人划入麾下,给他审阅荒海的权利。
其二,他在这种权利下极尽观察,并趁机道出荒海的现状,既说明了他并不是那种怂蛋草包,也展露了他敏锐的观察力,此刻引亓修侧目,并不是一件坏事。若亓修有君王的猜忌,便能将这枚怀疑的种子种到嬴沧与他之间。上位者离心,必定是夔城最大的灾难。
其三,谢渊说这么一段话,既可以试探亓修对周和对他的态度,也可以由此暗地挑拨嬴沧亓修的关系。
还有其四,城外的黑袍人,终究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他前世便听说大周荒海最后一役损失惨重,只怕就是因为夔城外的这群黑袍人。若不问个明白,他实在放心不下。
还有……总的来说,这段话含着不少寓意,谢渊暗地里等着亓修的回答。
“嬴沧倒是说得详细。”亓修抬袖擦了擦他唇角的酒渍,潋滟的眼眸配上那一双艳红润泽的唇,显出三分醉意,笑着道:“我原以为,嬴沧看尽千里荒漠,人皮画像在他眼中也是红粉骷髅,再映不得半丝人影。却没想到,这次眉姬闯出城,竟让他撞出一个怦然心动来……”
亓修喃喃念念,还对着谢渊晃着脑袋叹息道:“他嬴沧放着我大好的妹妹不管不顾,竟然心悦与你,如斯如斯……”
谢渊皱眉,这并不是任何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亓修半抬眼:“怎么,你不信吗?”
谢渊陡然间记起幕天席地的屈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干巴巴的几个字:“之前他待我种种,你并不知晓。”
亓修哈哈一笑,严肃道:“这在荒海中发生的一切,若是我想知道,就有一万种渠道传到我的耳朵里,更何况是主祀的婚约。他掌荒海中一切礼法,秦九舞雩求欢,他依古礼劫掠为约,这等美事,必然在荒海上广为流传……”
听到婚约二字,又听到这件被他视为极其羞辱之事被广为流传,谢渊的头脑有些充血,他压低了声音,恼道:“何为婚约,两个男人的婚约?”
亓修一抬眸,眼中波光潋滟:“你自大周来,自然深知礼法不可违背。可荒海之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