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轰”地一声,有片刻的耳鸣,然后只看到乔儿的嘴唇在翕动,却听不到任何声响。感觉屋宇在缓慢地变形坍塌着,青灰色的天陡地落下来,化成浓雾。整个世界消失在浓雾之中,她渐渐地喘不过气来。
“你说什么?”不愿相信的吴怜月又问了一遍。
乔儿神色悲伤地说:“请姑娘节哀。”
“能不能烦您扶我去见夫人?”吴怜月脸上不住地淌着泪,艰难挪动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被乔儿扶着慢慢走向宋氏的院子。
宋氏今日心情不错。孟如礼一死,某些另她担忧的往事也就跟着一并尘封了。用了饭正哄着六岁的小女儿玩,只见乔儿扶着吴怜月来了,看吴怜月红肿的眼应是从乔儿那里知道了孟如礼没了的事。
宋氏藏不住眉间眼角的笑意,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当着女儿和下人的面她倒想遮掩一下,不要表现得太冷血无情。可心中的欣喜实在是掩饰不住,都盼了整整十年了,终于如愿的她已经很用力地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了。
让房中丫头把女儿带出去后宋氏终于忍不住掩嘴轻笑了出来。
吴怜月此刻恨不能上前杀了宋氏,可惜寄人篱下一时之间不得不服软。“请夫人准许怜月回家安葬母亲。”她被乔儿扶着给宋氏跪下了,低头紧咬着唇,因双腿不支,撑着地面的两只小手牢牢攥成拳头。
“放心,我已差人把你母亲葬了。”河葬也算葬嘛,莲叶为篷鱼虾为伴,想想还挺诗意。这么一想宋氏又有些后悔了,后悔对孟如礼太好。
“母亲刚过世,未停灵,未请僧道诵经送灵你便把她葬了?”甚至未让她赶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吴怜月暗发着狠,她没想到宋氏能阴毒到这种地步,她甚至怀疑,自己刚离开母亲便过世与宋氏不无干系。
“寒门小户出殡哪有那么多规矩。”宋氏不耐烦地打断吴怜月。
乔儿上前要扶。宋氏怒斥道:“她自己没手没脚吗?用得着你扶?”见吴怜月挣扎半天实在起不来,只得道:“行了行了。送她回去吧!在这儿碍眼得很。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胆敢晦里晦气地在归雨院偷摸烧钱纸,就等着领罚吧!”
归雨院里,红儿绿儿去用饭还未回来。乔儿扶怜月去床上躺着后安慰了几句,见她膝间竟有淡淡的血迹便道:“姑娘先歇着,我去取药给您敷上。”
“我母亲当真对您家有恩?”
乔儿点头。
“夫人不许我出去。烦姐姐帮我给故人带个信,让他去孟家老宅给母亲烧些钱纸,送送行。”
乔儿依怜月所嘱,拿来笔墨。怜月写了几句嘱托之言,最后在信尾画了只从笼中展翅飞出的黑色鸽子。这是母亲告诉她的,让故人将护身符公开的讯号。她现在无心用护身符自保,只想拉着吴宋两家给母亲陪葬!
十几年前,先帝还在位时。吴天明曾勾结过宋阁老试图废太子,立先帝第五子忠王为储君,二人的往来书信都是阅后即焚,只有一封无意间落入了孟如礼手里。孟如礼和离后将信存在了孟老爷子的一位故友家中,正因为宋氏差人来白槐胡同无数次,一直未能寻到信件,才不敢惹急孟如礼。
当今圣上对于前朝旧臣本就心存芥蒂,若知道有人暗中反过他,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况且书信可是铁证。
母亲去了。父亲又是那么个人。继续在吴家呆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吴怜月什么也不怕了!
乔儿接了信立马差人送了出去,顺道找府里的郎中取了药,回归雨院给吴怜月敷药时,怜月低声问道:“乔儿姐姐,你是吴家的家生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