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晨曦初现,长夜未尽,谢衍愣愣的盯了帐顶半晌,方才从这似乎历时久远的梦境中挣脱出来。这刚一醒神,立时就感觉到口中十分干渴,更兼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酸,难受到只欲叫出声来。
总算他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在自己的永庆宫里,闭了闭眼紧蹙了眉,生生平复了片刻,终于按捺下来。再睁开眼欲要打量周围环境时,正巧碰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却是伏在床沿边半梦半醒的秦祉被他极其微小的动作惊醒,十分关切的看了过去。其实两人虽然交好,但皇宫秦府相隔甚远,哪里能时时相见?自然更谈不上情谊深厚了。只秦祉自幼出生于书香门第,父母恩爱兄弟和睦,亦是养得一副温润君子的好性子,对下人仆役都多有体谅,待同辈友人更是关怀备至。
四目相对,谢衍窥得那一双好看的眼眸里满是关怀,又隐隐藏了几分疲惫。他自幼身在宫中,知晓这眼神不是作伪,当下只觉一阵安慰,连心中久滞的烦闷都抛却了。
谢衍勉强勾了勾嘴角,待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口中的干渴之意一阵胜似一阵,忙道:“水……”
皇子生病,原本身边守着的从人众多,但建和帝这一番旨意固然下得迅疾,执行的也甚是利落。谢衍贴身只带了四名宫人出宫,早前见秦家长公子守在床榻之前,都远远避开了去。
秦祉闻言连忙起身,走到房内放了茶壶的小几旁,他伸手一探壶身,却是触到一阵凉意,招手唤来亲随吩咐添了温的来,又复递给谢衍喝下。
这一番就彻底惊动了澹成堂上下,六殿下醒了的消息立时传了出去。原本就歇在耳房的秦晖疾步赶来,进门先抬头打量谢衍面色,只见昨晚昏睡了一晚的少年半靠在软枕上,面色虽苍白,却不复昨晚烧烫了的潮红。天家威严不可直面,昨晚原是他头一次得了机会好好瞧一瞧这一位六殿下,心下只觉面目俊雅,与其他见惯了的皇室子弟并无多大差别,且因身上发着高热,更觉身体孱弱。可今日骤然一打照面,却见那双昨晚紧闭着的眼眸睁了开来,更显双目狭长,英气逼人。
秦晖一怔,心想道:“这位六殿下倒跟其他皇子不太相似。”脸上挤出些许笑容来,走近前来先问过谢衍安好,又唤来亲随再招郎中再来诊脉。徐老太医昨晚便已星夜回府,早前那名郎中却还住在秦府客房内。
谢衍昏睡了半日,全身上下均觉无甚气力,饮过温水后又只觉腹中肌饿,却是秦祉亲自端了一碗白粥喂他。一碗粥喂到一半,那郎中已到堂中,拿过脉后,道;“殿下的烧已然退了,其他的便不打紧,徐老太医的温补方子可接着吃下去,再将养些日子便可大安了。”
秦晖大喜,忙叫了人拿了银子赏他,那郎中连声道谢着出门去了。谢衍却又感困倦,秦祉再勺了白粥喂他时便不吃了,闭了眼摇了摇头。
秦晖知他大病初愈身子须得多休息,心下安定之余连忙起身告辞,秦祉还欲再留,却瞧见父亲努嘴暗示不敢违拗,也告辞离去。
谢衍原闭目听了靴声橐橐,正要安然睡去,却听秦晖固然远远的去了,秦祉却只走了几步就停步不前,心下好奇,微微眯了眼看他要做些什么。却见秦祉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回来,将他早些时候掀开的一点被角掩好,又将原本半开的窗虚掩上,方才远远的追了父亲的脚步去了。
这日晚些时候,汪玄值竟是又来了一次秦府,竟是将皇六子的诸多用器、贴身宫人尽数送了过来,顺带还捎了一名太医,言道:“陛下得知六殿下伤寒未愈十分挂念,这位郑太医便留在秦大人府上,以供差遣。”
秦晖恭声应了,见那十数个箱子放了些日常用具及赏玩之物,俱是皇子仪制,只是数量上未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