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晖闻言大喜,不待人进门就大步迎了出去。他目力甚佳,刚出了澹成堂的大门就遥遥望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被人搀扶着下了轿,那老者做寻常医者装扮,瞧着年岁已近古稀,眉眼间却颇是清明,料想就是妻子口中致仕许久的徐老太医了。
秦晖性子内敛含蓄,行事素来低调,虽然身居高位,府中却甚少劳动名医,遑论这位颇负盛名的老太医了,是以虽然相互间闻名许久,这却是实打实的头一次相见。
秦晖是有求于人,对方又是年老德高,也没什么舍不下面子的,抢上几步先是一揖,口中恭敬的道;“见过徐老。”
徐老此番前来是卖了益阳侯杨骞的面子,秦晖又是这样客气,心中舒泰,当下也不耽搁,还礼之后便径直道:“先去看看六殿下要紧。”秦晖求之不得,虚引一下,道:“徐老请。”
两人并肩进了内室,原本坐在床榻边看顾的杨氏见状站起身来,指挥着小厮抬了看诊的小凳过来,看了一眼直接搭上手诊脉的徐老,默不做声的站到了丈夫身后。
徐老这一拿脉所耗费的时间着实不短,他先搭了左手又换了右手,不时抬首看一眼谢衍烧的潮红的脸,眉头微蹙。
不短的沉默过后,杨氏终究没耐住性子,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殿下如何?”徐老太医沉吟不答,又拿了一次脉方才道:“早前可是用过一次药了?”
秦晖一怔,事急从权,早些时候确是让府中用惯了的郎中开了药方煎服,此时欲直言相告,又恐眼前这位名医国手对这等事心存不满,犹疑再三还是道:“正是,”又望了一眼徐老依旧紧蹙的眉心,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徐老摇头道:“并无不妥,下药想是再三斟酌过了,用量药方都很合宜,可殿下的烧至今未退……想是早前就染了风寒,一直不曾医治的缘故。”言罢长身而起,走到一旁备好笔墨的书案旁,提笔开方。
笔走龙蛇的写完,徐老不待纸张干透,就拿起来递给秦晖,道:“温补的方子,再煎一剂给殿下服下,若是过了今晚退了烧,再将养两三月光景,当无大碍。”秦晖听出他口中未尽之意,急道:“若是过了今晚不曾退烧呢?”徐老摇了摇头,看向秦晖的目光有些无奈:“五五之数,但愿六殿下吉人天相。就是不成,当上也未必是不明事理之人。”
其时凉月西沉,夜色渐浓,秦晖也只是长叹一声,吩咐家人好生送徐老太医出去,又令人将那张方子抓药煎了,自己依旧守在澹成堂里,只盼着床榻上躺着的少年早日好转。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带着股难言的苦涩气味的药汁又见了底,秦晖看一眼神色已显困倦的杨氏,温言劝慰:“你也守了这半日了,回屋休息吧,原也不是咱们的过错。”他又急又惊了这半日,如今总算平复了些许,回想起一切起源也不由觉得好笑。宣政殿里坐着的那位,为了叶贵妃腹中不知生死的孩子,将自己染了风寒的皇子送出宫来,以致病情加重到了如今的地步,却不知再过些时日想起来,会不会自觉荒唐?
他与杨氏夫妻伉俪感情久而弥笃,这会竟想到了一块去,杨氏听得丈夫宽慰,笑了笑,也道:“我倒没什么,只是看着六殿下……也当真可怜。”倏忽已被门童带上的门发出咯吱一声,一声清脆的孩童叫喊声传来;“爹!娘!”
夫妻二人定神望去时,却见门关处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儿童,大的约莫十一二岁年纪,眉目舒朗,仪容不俗,小的不过五六岁,一张小脸生得粉雕玉琢一般,一团稚气。
两人正是秦晖和杨氏的长子幼子,年长些的唤作秦祉,一月前刚过了十二岁的生辰,年少些的唤作秦祈,将将六岁。秦晖年近不惑也不曾纳妾,膝下只这两个儿子,平日里虽为了维持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