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身靠得极近,不必低头,就可感受到颈间传来的丝丝凉意,以及……那一抹虽淡却掩盖不去的血腥味。
谢衍只觉汗毛直竖,心下暗道自己鲁莽,脸上却也不甚惊惧,强自笑道:“怎么?阁下想将救命恩人杀人灭口吗?”
那黑衣人始终不语,拿着匕首的手臂微微颤抖,再坚持得片刻,终于颓然放下,闷哼一声,神色惨然。
谢衍借势一跃而起,反手将匕首夺在手中远远抛了,低头再看那黑衣人时,打量他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此刻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他,像是要将自己这个骤然闯进密室的人看个清楚。
那黑衣人察觉得骤然有人进屋,本来暗道我命休矣,待得察觉对方只有一人时,又不由心下大慰,心想拼了自己一条性命也要将对方毙于刀下,岂料是个年纪尚幼的少年?
待察觉得口中那粒药丸入口即化,伴有些许药草清香,再过得片刻,想是药力上来了,四肢百骸处竟回复了些许气力,连混沌不清的神志都清爽了许多,大喜之下却又是大惑不解。
他生性谨慎,却非毒辣阴狠的小人,这时见眼前的少年是友非敌,心下好生过意不去,稍缓了一缓,不顾腹上疼痛勉力开口:“是在下得罪了,公子若不介怀,不妨留下名姓,但有来日,必当厚报。”
他见谢衍衣饰华贵,想来出身高门,只不知如何闯进了这密室当中,一时三刻也不便细问。
谢衍哼了一声,道:“原来阁下家中的规矩,问人名姓前不须自通名姓的。”心想:“挟恩图报原非君子所为,更何况以你眼下自身难保的状况,又能给我什么好处?”他生于帝王之家,对这些东西原本不怎么在意,见那黑衣人勉力支撑,这一动作,腹部伤口犹自流血不止,却还是没拂袖走人,又问;“你既身上有伤,房中没备些疗伤之物?”
那黑衣人闻言苦笑一声,伸手一指,道;“那边抽屉中原本备的有,只是在下受伤颇重……”言下之意,竟是咫尺天涯,可望不可即。
谢衍见他说的可怜,径直走到他指尖所指之地,拉开抽屉,果见药瓶碗盏、白绸纱布一应俱全,当下一一取了,拿到那黑衣人身侧。因着年纪尚小,一次拿不齐全,竟又跑了第二次。
他拿了第二次物事,见那黑衣人犹自气力不足,心想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帮这人处理了伤口。掀开薄薄的一层夜行衣,只见腹上三寸处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像是利器所伤,致伤之物已被强拔了去,像是时日未及又未经包扎,竟仍在缓缓渗出血来。
他本来从未操持过此道,只见几个药瓶上其中一个贴有“金疮药”的字样,抬首看了那黑衣人一眼,见对方点头便即草草敷在那伤口之上。至于纱布白绸,更是全不会用,只道在伤口上方包扎起来就可,包扎的美观与否,亦是顾全不得了。
那黑衣人注视了谢衍良久,见他包扎手法十分拙劣,却也不曾开口阻拦,只在最后道:“我姓宁,单名一个策字。”算是答了谢衍之前的问话。
谢衍嗯了一声,从随身衣袋中取出之前那个小盒子来,看了一眼仅剩的两粒丸药,重又合上放到宁策身旁的地上,随口道:“我拿来也是无用,你受的伤重,这般包扎未必能有疗效,若是撑不住了再服一粒就是。”这药却是他退烧那日晚间建和帝让汪玄值送来的,被谢衍一直带在身边。
他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心想这番耽搁久了可得尽快回去,也不再看宁策复杂难辨的目光,走到密室之外,将暗门推合,又将那木架子推回原处,方才远远去了。
其时正当年节,再过得几日功夫,便是除夕。这一日清晨,百官中但凡有些头面的,都入宫给帝后行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