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夜,建和帝与陈斟又细细商谈了许久,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才将诸多细节一一敲定。
待得陈斟辞了出去,天方露白,建和帝站起身来,披上汪玄值递上的披风,缓步迈到庭院中,漫无目的的瞧了过去。
金陵的大齐皇宫建来已有三百余年,红砖碧瓦宫墙深深,不同于近处的灯火通明,远处还有大片宫城掩藏在暗色当中,与天边一点微弱的苍白相映衬,更显得有些阴沉。
谢隽默默的看了一会,问身边的汪玄值道:“衍儿如何了,太医可有说些什么?”
大半日之前祭祖事毕,收拾完一排混乱的现场,建和帝下旨一行人如计划中一般住进了金陵皇宫,谢衍便被安顿在了永安宫的后殿里,随行的大部分太医也被一并留在了后殿。
汪玄值在建和帝身边当差,虽然夜深露重,自己也有些瑟缩,对谢隽的一言一行却极为关注。何况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哪里能不留心?
当下道:“六殿下手上伤口已包扎完全,太医说伤口虽深,但好在救治及时,日后将养得当,并不会留下伤口。”
谢隽嗯了一声,眼前又闪过今日下午刺客行刺时的场景,虽已过去半日有余,犹觉心有余悸,当下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今日之事已是满城风雨,瞒是瞒不住的,让丞相他们议一议,给个说法出去。所有御前侍卫,但凡有功的,依之前的例子赏下去。对了,今日与刺客交手的那个县令”他顿了顿,皱眉想了想,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半晌后终究是放弃了,续道;“去吏部查查名姓,传旨下去给他记功。”
汪玄值躬声一一应了,瞧出谢隽心情不好,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谢隽侧身望了一眼后殿的灯火,心知谢衍受伤不重,却还是举步朝后殿的方向走去。
走了刚没几步,果见后殿中只点了两盏小烛,门口倒是守了好些宫人并两个年轻太医,见着建和帝等一行人过来,匆匆忙忙拜了一地。
谢隽认得谢衍身边的温裕,又瞧了一眼窗内情形,问道:“你家主子歇下了?”
温裕头一次同建和帝说话,心下颇有些紧张,声音也带了几分不自觉的轻颤,道:“回陛下话,殿下乏得紧,太医包扎好伤口后便歇下了。”
他尚在踌躇要不要进门去将自家殿下唤醒,就见建和帝点了点头,迈步推开木门,手中的力道似乎放的极轻,只发出几不可闻的咯吱声。
殿中尚且候着两个年纪甚轻的小宫女,在见得谢隽挥手之后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倒给偌大的后殿平添几分空旷感。
谢衍仰面躺在床榻上,床帏轻纱被撩起束好,露出年少清俊的面容,时值夏日,他身上只盖了薄薄一层锦被,受了重伤的右手被层层纱布包裹起来,软绵绵的垂在身侧,显得有些累赘。
远远瞧着床上的少年闭了双眼,眉目间似乎是舒展开的,待得走近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头上有阴影垂下的缘故,尚在昏睡中的谢衍微微蹙紧了眉,头也不自觉的偏了偏。
谢隽数十年没涌上来的慈父心肠突然激起不少,伸手帮谢衍掩好被角,坐在床边看了半晌,方才起身走了出去,吩咐门外候着的人小心伺候。
谢衍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大亮,第二日临近午时才醒过来,他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人来过,又实在懒得去探究,只在一群骤然对自己热情起来的御前宫女和太医间问了几句有关自己手上伤口能否痊愈的问题,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便即放下心来。
洗漱完毕又换了身衣服,谢衍还没来得及拿起早膳的筷子,就接到了建和帝召他去前殿同用午膳的口谕。
汪玄值伺候在谢隽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