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邵鸿恺就算是块肥猪肉,人人瞧见都想咬一口,也与她苏二小姐无关。原因很简单,苏锦香虽然跟邵鸿恺没怎么接触,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可架不住邵表姨妈是什么人,苏锦香却心知肚明。那是一个豁得出面子,又能打得开排场的女人,看似爽利,喜怒常显在脸上,可实际上,这种女人真正的喜怒往往藏得很深,轻易不叫人碰见。
小时候有一回,邵表姨妈来看苏锦瑞,她也愣愣地跟在长姊屁股后头去见客。邵表姨妈待她又和气又可亲,还亲自摸她的手,看她手腕上绑一串剔透的西瓜红碧玺串,还笑眯眯直夸好看。哪知第二日她便看到二妈被父亲叫去训了一通,说她照料大小姐太不精心,见客时长姊手腕上光秃秃的,细妹手腕上倒先缠了宝石,成何体统。
这一件小事令苏锦香记了许久,她先是如二姨太那般咒骂邵表姨妈惯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骂了几次后,苏锦香却记住邵太太那日拉着她的小手,亲热和煦的笑脸,她心里真正想什么,只看脸可一点看不出来。
这样一个女人,若看不上苏锦瑞,也定然看不上她苏锦香。
想到这苏锦香又可怜起了苏锦瑞,人人都道邵表姨妈多么心疼大小姐,心疼到为怕她受委屈,连太太的脸面都顾不得,恨不得苏锦瑞快快长大好将她娶进邵家,不教她在苏家受委屈。可在苏锦香看来,这又是一层苏锦瑞不得不背着的名声,背久了,名声就成了负累。
试想一想,有这么疼爱自己的长辈,大小姐怎么能不乖巧听话呢?邵表姨妈偶尔有想不周到的地方,大小姐怎么好意思怪长辈呢?邵太太是多喜欢这个表外甥女啊,亲朋戚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陈公馆冬季交际游园都早早想到她,生怕她不来,替她要了请柬命人送到苏府,至于那落款上“苏小姐”三个字的瑕疵又怎么能是邵太太的错呢?苏锦瑞没来,她的同胞妹妹反而来了,邵姨妈怎么会真的去责怪大小姐不懂事不给面子呢?不,她只会夸自己心疼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晓得礼让恭顺,晓得友爱姐妹;她只会同样欢迎苏锦香,并热心地把她带进陈公馆的社交圈。
谁会晓得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便是真有人看明白了,谁又舍得破坏这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琢磨明白了,苏锦香的心便定了。
她不管邵表姨妈打什么主意,反正通通与她无关,她只在乎最终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有没有落到实处。她才十六岁,要到明年立秋才满十七,可她已经对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心知肚明。邵鸿恺诚然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诚然前程似锦,意气风发,可那又怎样?苏锦香一见他就明白,这个男人骨子里跟她是一类人,他们都从头发丝到毛孔全都彰显着索取的欲望,想做他的女人,就要先学会掏心掏肺,继而等着被敲骨吸髓。
苏锦香才没兴趣做那种戏文里苦守寒窑,耕田纺纱供养相公的傻女子,她还等着张开手四下“要”和“拿”呢,哪里有闲心去凑到邵鸿恺跟前浪费时间?
苏锦香的精打细算,令她直接越过少女怀春的阶段,越过豆蔻年华的浮夸虚荣直奔主题。她冷眼瞧着她身处的这个时代,固然日新月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