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春节刚过,在停课一年半之后,全市各个小学的五、六年级学生,分成甲乙两个年级,以史上最庞大阵容升入京城的各个中学。我和学院路上的数百名学院子弟,乱哄哄地涌进空荡荡的冶金学院附属中学——八大学院有六所附属中学,除北航附中为完全中学外,其余原本只开办高中教育,我们是这所附中接收的首批初中学生。
对我来讲,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同学和朋友翻倍地增加;与此同时,我所在的乙七班情况却不太妙,课堂上整天乱成一锅粥┅┅。可想而知,经过一年半的“野蛮生长”,这些孩子很难调教。班主任刘老师面对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学生,有些力不从、无计可施,至今我还记得他当时对我们表现出来的那种无可奈何的讪笑。“复课闹革命”意味着中学教育要“旧貌换新颜”,老教材充斥着“封资修”观点,不能再用了;新教材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编纂,这这么办呀?学校真会敷衍了事,选了些经典著作,让学生们在课堂上“自我救赎”。学习期间,同学们惊喜地发现,有一篇文章里提到的一位民国人物,恰好是我们班一个同学的爷爷,这下可热闹了,全班集体捉弄这个孩子——每天晨读时,负责值更的调皮同学总会让大家把书翻到描述他爷爷的一页,领着大家没完没了地朗读有关段落,弄得这位同学整天灰头土脸的。告诉大家吧,他就是被11楼孩子们曾经“俘获”过、后来被我们礼送“出境”的那个倒霉蛋。
由于取消了升初中的考试,采取就近入学,同学们大都来自学院路东地区。生源以学院子女为主,也有科研机构、部队大院以及附近工厂、农村的孩子;家庭成分更是五花八门,大学里的教师、教授和干部子女居多,也有少部分军人、农民和工人子弟,同学之间相处得都很融洽。有一位家住冶金学院的同学,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在美国出生,长到六七岁才随父母回国。父亲是冶金材料领域里的著名学者,在“三年自然灾害”国家最困难的时期,毅然携全家返回祖国。据说从香港转机到达北京时,周总理亲自到首都机场迎接,享受了国家最高级别的礼宾待遇——红地毯铺到了候机楼。闲暇时我和他聊天,问他还会讲英语吗?他摇摇头说:“一句都不会了!”这时,班上有位与他小学同班的同学凑过来说:“这哥儿们刚上小学时,连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
我们上课的时候,经常乘老师不注意的当口,溜到最后一排,掀开后门下面的一块木板,钻出去。在外面新奇地嘬口烟,溜达着逛逛商店,下课前再钻回教室,两不耽误。这个班纪律太差了,学校终于表现出“孰可忍孰不可忍”的态度,硬把乙七班解散了,我和几个同学分配到乙一班。
一进乙一班教室,就看见陈江宁这小子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看到我进教室,他异常兴奋,我也很激动,终于遇见在11楼“一块落草”的兄弟了。就这样,我很快认识了江宁在这个班上的“铁瓷”——冶院的江海波和北医的郑北北。
在这个班上,我感受到:自尊、友爱、平等的良好品行依然占据着主导地位;这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学院路上孕育的一脉相承的文化和教育根基仍在顽强地依存、共生。最让人奇怪的事情是,班上男女同学之间不说话,同在一个屋檐下读书——互相见面却擦肩而过,熟视无睹;好像在一个空间里,存在着互不交叉、且平行运转的两个异性群体。
中学里有些同学发育得较快,嘴唇上长出毛绒绒的细软胡须,脖子上的喉结更有些扎眼,这可能与前几年生活好转有关。这些男孩对异性的强烈情感犹如汹涌澎湃的钱塘江大潮,势不可挡,还鲁莽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甲班的秦胖子人很憨厚,情绪一激动,说话有点嗑巴嘴,他看上了同级的漂亮女生徐清雅,也就是我发小徐清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