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学校一放假就沒得收入了,公凯咬咬牙,换上一身粗布短衫,抓一顶草帽,扛个長条凳,沿街给人家磨剪子、磨菜刀。开始不好意思吆喝,生意不好做,后来心一横就喊出来了:磨剪子嘞——戗菜——刀!在西南边陲古朴的街巷里,那長满青苔的石板路上,散发出湿热的气息┅┅;骤然,升腾起一阵粗砺而悠扬的北方吆喝声,仿佛气流中回荡着生命的乐章,让人恍惚回到了那魂牵梦萦的故乡。
每到周末,兄弟俩都喜欢光顾祥云街的黑市地摊;经过几番讨价还价,他们才会谨慎出手买几本旧英文杂志或小说,作为学习英语之用。也常爱驻足挑选一些美军倒卖的“剩余物资”,黑市上从锅碗瓢盆、奶粉罐头到钢笔电筒打火机,一应俱全。
林公凯大学毕业后留校作了联大的助教,林公明则从附中考入联大工程系,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与联大师生共同度过了八年抗战;亲历了师生们面对民族危难所表现出的刚毅坚卓,也听到过不少联大师生苦中作乐的文人雅趣。有一则广为流传的趣闻,某日朱自清教授路过龙翔街,被乞丐追着乞讨,朱老师被纠缠的不厌其烦,回了一句:“别找我要钱,我是教授。”乞丐听到这句话,一哄而散,一边还喊着:“教授、教授,越教越瘦。”
抗战胜利后,兄弟俩回到阔别多年的天津。早在当助教时期,林公凯就考取了教育部的留美公费生,回天津办完婚事,不久便起程赴美留学。此时,林公明已从联大毕业,应聘到北洋大学机械工程学系当了一名教师;而乔枢民是一九四六年复校后北洋大学招收的第一批学生。
一九四八年冬,已是**学生党员的乔枢民,按照天津地下党组织的要求,在北洋大学成立了学生自治会。乔枢民行事缜密,学生运动开展得有条不紊,成功阻止了“国民政府”学校南迁的计划。北洋大学地处市区边缘,极易受到战争破坏,乔枢民发动同学组织学生纠察队,保护学校的教学设备,顺利迎接新政权的接收。林公明则经过慎重考虑,没有随部分教师南下,而是选择留在天津的学校。一九五一年北洋大学更名为天津大学;一九五二年教育部进行全国大学教育系统的院系调整,林公明与乔枢民一起随天津大学机械工程学系的部分师生来到新成立的北京能源学院。共同参与组建了新学院的机械系,林公明被评为副教授;陈枢民先担任机械系党总支书记,后于六十年代初升任学院副院长;私下里,乔枢民对林公明以先生相称。
第四节
林公明教授对乔枢民“捣腾”房子的事情全然不知,倒是接到了哥哥来信,知道他要回国访问,但吃不准能不能见上一面?直到乔枢民亲自找上门来——诚恳地代表学院征求他的意见时,才意识到真要见到久别的哥哥了,这可是林家兄弟多少年的期盼,终于等来了!乔枢民向林公明详细地介绍了外事纪律和接待要求,林教授默不作声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此时在他的情感世界里——正被巨大的波浪掀起,随即又跌落至深渊——然后再度跃起┄┅。
直到乔枢民讲完,林公明才缓过神来说:“乔主任,请放心,我会遵守外事规定,好好配合学校做好接待工作。”“但是——?”林公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出来:“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学校领导给予考虑,能否以学校的名义通知我小儿子所在的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让林少佳赶到北京见一面他的伯父?”乔枢明站起身,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林先生,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第七天,就在学院准备派车去济南接林公凯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