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和少佳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说:这回我要完成你父亲的一个嘱托——安排你去美国留学。你的哥姐都受过高等教育,能够自食其力,你爸爸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前程!我要像当年在昆明照顾你父亲一样照顾你。回美国后,我会找最优秀的移民律师办理你的赴美申请,孩子,你耐心等待吧。
少佳执意与妻子继续生活在草原上,等待着出国的消息,同时,他开始苦读英语。他留恋草原上的一切,依依不舍这里的景观——夏天,他骑上心爱的枣红马趟过小河,漫步在旷野上,有时嘴里衔一根茅草,躺在野花与羊草丛中,抬头是碧洗的天空,洁白的云彩就像漂泊的棉絮┅┅。同为一个放牧点的蒙古族小姑娘其其格,坐在勒勒车上,依偎在妈妈怀里;林少佳与刘奇松骑着马,驱赶着牛群、羊群向夏季牧场转场——一路上,其其格用稚嫩的声调向少佳和奇松讲述自己的梦境——她看到了牧民山岳般的脊背,还有草原姑娘纯洁而明亮的眼睛,在她的眼里,游牧就是一幅美丽的画卷,伴随着乌珠穆沁草原上那悠扬动听的蒙古长调。
在少佳眼里,四季的蒙古包变幻无穷——有白云下野花簇拥的蒙古包,也有斜阳下冒着炊烟的蒙古包,还有月夜里亮着灯火的蒙古包,更有从雪地里踏出一行脚印的蒙古包┅┅,草原上的每一个景物都会随着季节的变化呈现出挥之不去的记忆中的映像。
第二年的春天,邓丽怀孕了。少佳匆忙与好朋友刘奇松交接了自己的牛群,护送邓丽去上海的岳父母家┅┅。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走之后,春季的一场暴风雪突如其来——为保护牛群,刘奇松从几十里外的草地驱赶着牛群回到围场,奋力将牛群一头不落地拢进牛圈,关上圈门后,他又担心圈门会被暴风雪刮开,抽出皮带将圈门紧紧扎牢。此时,他已耗尽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儿力气,冻得说不出话,迈不开步,于是趴在圈门上歇息,就这样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等人们发现时,他僵直的身体依旧保持着伏门而息的姿态——他被那场早春的暴风雪吞噬了年轻的生命。安葬那天,从四面八方赶来送别的同学、知青战友和当地牧民全都扑簌簌地掉下眼泪来┅┅。
几天后,少佳赶回牧场,他牵着雪青马,站到刘奇松在草原上孤零零的坟前,失声痛哭。他们从中学到草原,十几年来患难与共,如今奇松走了,雪青马空着的马鞍似乎时刻在等待着老朋友的归来。
经过伯父积极的斡旋和奔走,林少佳以继承财产为由办理赴美手续。然而世事难料,竟用了两年的时光,直到1977年才得以成行,此时他28岁,女儿已经周岁。在他飞往美国时,妻子作为知青返城,借住在岳母上海弄堂的亭子间里,期盼着他学业有成、全家团聚。
第三节
赴美后,考虑到少佳的英语基础以及中美文化的差异,伯父给少佳受教育的计划是“循序渐进”式的;先过“语言关”,随后进两年制社区大学学习,适应后,再择机转入四年制大学。为此,伯父特意给他报了半年的语言培训班,尽快熟悉美国的语言环境。
刚与人交流时,少佳总是很小心地先在脑子里过一遍措词,然后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却发现听者一脸的茫然┅┅;而对方说话稍微快一点,少佳就要pardon, excuse me个不停,自信心备受打击。慢慢地他逐渐适应了,开始分到c班,进入后半程培训时,他已跻身a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