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的小男孩蹭的跑出屋门,态若离弦之箭。张柴氏老母鸡似的追过去:“懒蛋,别摔着!诶诶,袖子蹭脏了……”
“懒蛋”名叫张览,是张柴氏的宝贝儿子,亡夫留下的唯一骨血。本来请人起了个挺有文化的名字,可惜张柴氏不识字,叫着叫着就把自己儿子叫成“懒蛋”了,倒是个俗得可爱的乳名。
张览在“匪患”乱世中出生,娘胎里带来的弱质。病歪歪长到十岁,细杆儿身材上顶着个大脑袋。搬点重东西就呼哧带喘。于是大家都说他该去读书。张柴氏望子成龙,把儿子送进了接收平民子弟的私学——当然,又是一笔额外花销。
邻舍大人们平日逗张览:“脑袋这么大,当心哪天掉下来!”
小张览信以为真,养成了时时刻刻扶脑袋的习惯。一头扎到罗敷身边,腻着她提要求:“阿姊!别忘了给我带笔墨!”
说这话的时候,细手指头扶着自己的太阳穴,像个偏头痛的老学究。
罗敷一笑,把他的手放下来,“忘什么也不会给你忘这个。还有吗?”
张览想起了同窗们平日里夸耀的美食零嘴,吞了口口水。
张柴氏马上注意到了,轻轻横他一眼。
张览忙扶着自己脑袋摇摇头,懂事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要求。
罗敷看在眼里,心中盘算,回头卖了自家的丝帛,找个好说话的零食贩子,好歹给阿弟讨几颗渍酸梅。
她往小板车上放几匹绢麻,临出门,又忽然犹豫,摘下一对耳珰,塞进织机梁木的小缝隙里。那是她的小小首饰盒。
方琼的影子在脑海中晃。低调妆扮让她聊以心安。
最后回头向张柴氏嘱咐:“今晚也许不回来,宿在……”
话没说完,张柴氏两条眉毛已经拧成两只打架的蚕宝。张口就训斥:“你一个未婚的女郎,跟我说什么晚上不回来?……”
罗敷不慌不忙,说完了后半句话:“宿在韩夫人工坊里。”
“韩夫人”这三个字一出口,张柴氏“嗯”的愣了一下,脚底下碾死个蚂蚁,算是默许了。继续给儿子掸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