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放羞惭满面:“是是,阿婶教训得是。”
一边说,一边终于忍不住,两弯小酒窝越咧越大,迅速低头藏住。
已经“冲撞惊吓”不知多少次了,你们不知道而已。
罗敷赶紧让他起来,“这儿灰尘多,以后别拘礼。”
王放这才站起身,口中嘟囔几句,眼皮子耷拉着,众目睽睽之下,甩出一个小小的眼色,貌似不服。
只有罗敷觉得懂了他的意思。赶紧安抚地看他一眼:好好,回头找机会跪还你。
然后摆出阿母的架子,慢条斯理告诉他:“蚕舍是我让人收拾的,你以后不用管了。我别的做不来,好歹养蚕养过不少年。蚕舍中的门道多,你若有兴趣,回头我慢慢跟你讲——可千万别再胡乱折腾了。”
白水营的事务她不敢插手,方方面面都是“客随主便”。唯独蚕舍这一块地方的指挥权,是她义不容辞要夺来的。
胖婶帮腔:“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别会写俩字儿就觉得自己能耐!”
王放轻轻咬嘴唇,忍辱负重地接受了批评:“不敢不敢。”
罗敷忍笑,制止了胖婶的狐假虎威:“好啦阿婶,说得好像我年纪很大似的。”
*
把王放领到一堆坏织机前面,把她计划中的修理工序慢慢说了。她倒不怕他毁织机,反正本来都是坏的。
她耐心解释:“你一个人是修不好的——不不,就算力气再大也不行。只有我先坐上去,让机杼各处都吃上劲儿,再换零件便容易得多。甚至,两个人也许还不够,得再有人站在两侧,拉着棕框和线……”
一架织机说大不大,一个五短身材的女郎就能操作。然而说小也不小,要修理组装,则需要好几个人一齐动手——这是她以前在韩夫人家看来的。
王放一开始还吊儿郎当的听,听没几句就惊讶地发现,这个大字不识的女郎,在有些方面还真不算草包。
甚至有了那么一丝指点江山的宗师气派——不少阿姑阿婶听她讲着讲着,便茅塞顿开,七嘴八舌地感叹“原来如此”。
王放对织布之事一窍不通,也不好意思混在里头听,一溜烟跑出去,找锯子刨子锤子了。
……
慢工出细活,集体的智慧大无穷。罗敷带着大伙摸石头过河,居然成效卓越。
第一天,修复了四架简单的斜织机。等到第二天晚饭时分,坏掉的织机一架架的修复起来。有的已经穿了梭,引了线。有的虽暂时不能投入使用,但已经像模像样地竖了起来。看得胖婶等人目瞪口呆。
当然也有代价。工坊里几十个妇人累得腰酸背痛,多少年没受过这种罪。
还剩最后一堆烂木头,却是无论如何也拼不起来了。王放不甘心,还趴在地上敲敲打打。
罗敷倚在一架四综斜织机上,有气无力地劝道:“别想啦。那大概是个花楼,不知哪个收破烂的堆过来的,眼见缺胳膊少腿儿,竖不起来的——就算能竖起来,咱们也没人会用。这两日辛苦你,回去歇吧。”
王放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夸张地活动胳膊手腕:“多谢阿姑体恤……诶,胳膊还真酸,今晚要是能吃肉就好了……”
但除了他,女眷织工们已经十分心满意足。有人打趣:“这下机子比人多啦,看着怪浪费的!”
罗敷身子累,脑袋却没僵,心中一动,轻声说道:“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