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台未免说得太绝对了吧。”梁山伯插话道,“古往今来,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可大有人在。就看当世,不也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吗?”
青年人瞥了一眼梁山伯,见他身上的服色相较平庸,笑道:“那是还没穷到份儿上。我看这位公子不像是出身豪门,应该自认为挺有风骨吧?可是至少你还有资格进书院,也凑得出束脩,在我们大晋也算是中上等的人了。如果你饿上个十天半个月,摸得清自己嶙峋的根根肋骨的时候,哼,那个时候你还想得起自己的风骨吗?”
“你自己做不到,就觉得别人都做不到吗?”祝英台忍不住出来维护梁山伯。
“我要做到这些干什么?”青年人还是笑,可眼底却流淌着深沉的惆怅,“老百姓啊,就只求吃饱饭而已。不求读书,不求尊严,只求吃口饱饭。可是,这个世道啊,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啊。”
桓是知环顾四周,心有戚戚,叹道:“这杭州,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穷苦饥民呢?”
“突然?”青年人大概是憋闷了许久,说起来没完了,“看来小公子平日都只在歌舞升平的杭州城里待着吧?这灾民年年都有,从北方过来的流民更是一年多过一年。原以为桓玄去了北境,老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些,可如今看来,他也不过是和之前姓王的一样,草包一个。什么琅琊王家,谯郡桓家,这些士族权贵谁掌权都一副德行。辅政打仗不怎么样,争权夺利,给自己脸上贴金倒是擅长得很。”
“你说什么!”听见这青年人出言侮辱桓玄,桓是知立刻就急了。可还未等桓是知发作,只听得耳边掌风呼啸,一旁的马文才已抢先出了手。
荀巨伯本欲上前拉住桓是知,如今见马文才先动了手,不禁有些纳闷:“诶,这马文才怎么比是知还激动?”
王蓝田语带讥讽:“忙着给桓家献殷勤呗。”
“不光是为了是知。”祝英台道,“你们都忘啦,马太守的夫人,就是琅琊王氏的千金啊。”
“都先别说风凉话了。”桓是知盯着正在过招的二人,有些着急。没想到这青年人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与马文才走了数十招,竟丝毫不落下风。桓是知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众人本以为凭马文才的武功,教训一下这个小混混模样的家伙不是什么问题,是以才在一旁云淡风轻地闲聊。如今见二人居然难分上下,这才严肃起来。可众人的武功皆是平平,两个高手又正打得难解难分,就算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桓是知眉头紧锁,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刀。荀巨伯急忙拉住她:“喂,你要做什么?”
梁山伯也劝道:“是知,用刀剑伤人,不好吧?”
“我说了我要伤人吗?”桓是知甩开荀巨伯的手,从地上拿起一双草鞋,对那青年人叫道,“喂,大个子,你刚才骂桓玄将军,现在我就割破你几双草鞋!”说着手起刀落,那草鞋立时断成两截。
她又抓起几双抛到空中,抬手挥舞小刀。只听“唰唰”几声,那一双双精心编好的草鞋刹那间又化为了一团团枯草,从空中散落。
那青年人见桓是知在破坏自己小摊上的草鞋,不由侧头怒视。这一分心,便被马文才抓住了机会,跃起飞踢,击中那青年的胸口。
那青年倒退两步,捂住胸口,面部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