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是荣国府里的心肝宝贝,宠得如凤凰蛋一般的人物,袭人每日里除向贾母回话外,还须去王夫人房中禀报其一日行程。袭人这日刚出了贾母的屋子,正欲往王夫人屋中赶,突然听见李嬷嬷的说话声由远及近而来,仔细看时,却是李嬷嬷一路说笑着往宝玉屋里来了。
袭人素知李嬷嬷仗着是宝玉的奶娘,在屋中如蝗虫过境般,一向喜欢顺手牵羊的,唯恐自己不在,那起不懂事的丫鬟们和李嬷嬷起争执。她思忖一会儿,料定王夫人此时尚在佛堂参佛,自己便是去回话也是要在外头等的,索性先不去回话,连和鸳鸯说话都顾不上,急匆匆先回屋去了。
袭人回到屋中,见气氛尚好,李嬷嬷大喇喇坐在那里,麝月捧了一盘子果子过来招待她,心中先松了一口气,问麝月道:“晴雯呢?”麝月回答:“她去林姑娘那里了,说紫鹃那边有针线活要问她。”
袭人心中更加安定,她素知晴雯是屋里头一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又性情暴躁,生怕李嬷嬷来时晴雯也在屋里,两人起冲突,如今晴雯不在,其他的小丫鬟不成气候,有她约束着,料得出不了岔子。转念一想,奇道:“紫鹃那边又有什么针线活?别不是林姑娘自己的针线吧?她年前答应宝二爷说要做个荷包,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李嬷嬷在旁听见,也帮腔叹道:“若说这林姐儿,实在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一张嘴厉害得跟什么似的。就是总助着宝玉胡闹,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袭人自从贾母命她服侍宝玉以来,她每每因宝玉性情乖僻、规谏无方而苦恼。此时她听李嬷嬷这般说,却是暗合了她的心事,忙笑着附和道:“嬷嬷说的是。”又吩咐说:“快给嬷嬷看茶。”
麝月闻言,就要去给李嬷嬷倒茶,李嬷嬷赶紧摆手说道:“何必再去倒茶。我见那桌子上不就有一杯。”
这桌子上放着的茶,就是贾宝玉早间吩咐茜雪泡的枫露茶了,因那枫露茶是三四遍后才出色的,故而特地吩咐过搁在那里。茜雪听到李嬷嬷这般说,就有几分不情愿,赶紧说:“那是宝二爷早间吩咐泡的枫露茶呢。特地吩咐过,说回来还喝的。您老人家要喝,我再泡一杯去。”
李嬷嬷听见是枫露茶这等好东西,自然更不肯罢休,忙道:“何必这么麻烦,既是那茶需泡三四道才出色,你们现泡的哪里成,怕不是拿别的茶糊弄我。我奶大的孩子,难道喝他一碗茶也不成?”
茜雪听到这话,知道是李嬷嬷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敢相强,只得捧了茶过去。李嬷嬷哪里懂得分辨茶水好坏,端在水中一饮而尽,仔细回味一番,却也没尝出什么特别的滋味,咂了咂嘴巴,复往屋里看了一圈,又收拾了一包果子,带回去给她家孙儿吃了。
晴雯从林黛玉房中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嬷嬷出门,她心中突地一声,暗道不好,忙回屋问茜雪,才知道那枫露茶又叫李嬷嬷给喝了。
晴雯急得只跺脚,向茜雪道: “我不是再三交待过你,要留着枫露茶的吗?”
茜雪摊手为难道: “可李嬷嬷硬要喝,谁敢跟她老人家争竞?”
晴雯可不敢说她重生了这么一回,能预知未来,防的就是李嬷嬷,当下被茜雪这么一说,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本是个容易暴躁的性格,此时就有些忍不住,气鼓鼓往屋子里望了一回,突然想起贾宝玉早间吩咐过,要把他手写的“绛云轩”三个大字贴在屋外门斗上,当做他屋子的别号。当下她也不做声,也不叫人,自顾自搬了开高处大柜子的梯子就要往门外搁。
茜雪见她这样子,只怕她恼了,忙赔笑说道: “妹妹小心些,仔细闪了腰!”便在一旁跟着帮忙。两人把那梯子搬到外头,晴雯拿着那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