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往门上贴，又要茜雪在下面看贴正了没有。

    待“绛云轩”三个大字贴好，晴雯心中也平复了不少，想了一想，对茜雪说: “其实这事也不算什么。既是李嬷嬷把茶喝了，咱们再斟一杯便是了。多泡上几道，只怕也就蒙混过去了。”

    袭人在一旁听见，心中很不以为然，她向来觉得不该在这些事情上过于纵容贾宝玉的，便道: “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这样？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们还不知道，咱们家这位爷一向想一出是一出的，拍脑袋想起什么主意，下头人忙东忙西，巴巴去做了，这位爷过两天又给忘了，白忙活的事情难道还经得少了？不说别的，就说今日，早上兴头来了，吩咐你们铺纸的铺纸，磨墨的磨墨，刚写了三个字，却又不写了。他说的话哪里做得准？没得浪费了好茶叶。依我说，这事就这么着吧。就算他想起来问时，随便糊弄几句也就是了。”

    晴雯心中暗道，贾宝玉一向好性情，从不和丫鬟们为难，若是没有经历过前世之事，她保不准也会这么想。可是既然亲身经历了茜雪因枫露茶被撵事件，自然不敢做如是之想。

    故而晴雯坚持道：“虽是如此说，我心中到底不安。毕竟是宝二爷吩咐下来的事情，纵使宝二爷待人宽宏，咱们做下人的，也该勤谨些，一丝不苟才好。李奶奶是宝二爷的奶娘，孝敬她一杯枫露茶也是应该的。原先泡的既然已经没了，我觉得还是另泡一杯更为妥当。”

    从前晴雯生性天真烂漫兼清高自傲，不大看得上房里这些洒扫之类的粗笨活儿，嫌太过寻常，显不出她的水平来，故而外人看起来散漫淘气，她也不大在意风评，由着别人说，贾宝玉房中的大小事务皆由袭人拍板，她从不过问的。故而这日她会为区区一杯枫露茶，一口一个宝二爷如何如何，下人理应如何如何，和袭人当面扛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她的话一出，屋子里在场的丫鬟们全都诧异极了。

    麝月原本是能言善辩、惟袭人马首是瞻的，这日因刚受过晴雯一个豆腐皮包子的恩惠，又思忖晴雯所言的确是大道理，竟然不好直接出面为袭人说话。麝月都不方便，其他丫鬟或无资格、或无立场，更加不方便了。独茜雪一个人急得不行，暗忖事情因她而起，断然不可为这等小事伤了姐妹们的和气，再三央告晴雯收手，无奈晴雯竟如同认准了似的，一味坚持。

    袭人见事态僵持，料得怕是晴雯又犯了小性，倔脾气一出，是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她平日在众人面前一向是厚道人，不好为此事搬出贾母、王夫人来压晴雯，只得自己退了一步，脸上带笑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为这点小事和我叫板？一口一个宝二爷的。先前我还当你转了性子呢。罢了，也就随你去罢。横竖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把枫露茶的罐子再拿出来，茜雪你再泡一杯便是。若是宝二爷果真忘了这事不喝，可就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