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关灯 特大 直达底部
2.Chapter 2
战争的终结,寄托于一个假设,却一直在逃避面对决定了这个假设能不能成立的首要条件。

    Farrier早已经不在了。

    一个声音总在对他说。然后他发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的睡眠开始变得比以前更艰难,像有谁把它放在砧板上,一刀刀切过去,形成一段不连贯的梦的拼接。

    有时候他梦见一只油表,前一秒还是满格,下一秒指针忽然就晃悠悠地指向了零。他焦急地在无线电里大喊“现在燃料是零,是零,你快返航”,回答他的却只有耳罩内一阵沙沙的白噪音。

    有时候他梦见他站在空无一人的伦敦街头,黑色的硝烟静悄悄地在一片废墟中升起,没有风,远远望去像刻进天空的一道疤。脚下被轰炸得坑坑洼洼的石砖路面与天际尽头的阴云连到一起,隐隐约约听得见钢琴独奏——某支安魂曲,很适合用在一场没有遗体的葬礼上。白纸黑字的报告书一页接一页从天空洒下,洒了一地,每一张都印着Farrier的名字和一个全部大写的“KILLED”。

    更多的时候他梦见海岸,对于三十三万回到祖国的士兵来说象征着希望、对他来说却是一次次失望的海岸。

    梦里的海岸和记忆中的稍稍有所不同。

    没有灯火通明的多佛码头,没有带着愤懑讥讽他的陆军士兵,出奇的安静,只有阵阵海潮声时隐时现。一根孤伶伶的电线从海潮声传来的地方伸出,吊起一只只光线衰弱的灯泡,在黑暗中照出一条又长又窄的路,一直通到他所在的火车站。

    火车站的站台已经空了,最后一列火车的汽笛喑哑地鸣叫着,像在催促他。

    他站在铁轨旁,眼睛死死盯住道路消失的地方,彷徨不去。

    同样留在那里的还有一位老人,双眼在浅淡的灯光下仿佛一对灰色的玻璃球。一个盲人——他想,却礼貌地没有过多询问。

    “你或许需要一张毛毯,孩子,”老人说,向他递出一沓叠得方方正正的毛毯,“上车后有可能会冷。”

    “谢谢,但我还在等一个人,现在这趟车我想我是赶不上了,也暂时不需要毯子。”

    电灯泡在这时微弱地闪了闪。

    老人站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两只空洞的眼睛对着他。没有看,只是对着。

    “已经没有人了,”老人说,“能回到这里的人已经回到了,没有回来的也不会再回来。”

    他微微怔了一下,像受到冒犯一样倏地回过头,呼吸一时间粗重起来。

    “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告诉我已经没有人了,你——”明明眼睛瞎了,根本看不到有没有船只靠港。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声音硬生生停住,在狼狈中匆匆找回一丝理性和修养,低声接下去,“……您明明看不见,不是吗?”

    “你也一样,孩子。”

    老人的回答让他整个人懵了懵。

    只见老人把手上那张毛毯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安安静静躺着的一块焦黑的铁板——编号R9612。

    他茫然地看着,忽然像触电了一样踉跄地倒退了两步。

    “在看到这个以后,你的眼睛就已经看不见别的东西,看不见现实了。”

    老人这么说。

    头顶上悬挂的电灯灯泡发出“呲”的一声,由远及近开始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他身后那条由灯光铺出来的路也一截接着一截被黑暗同化。

    他开始急促呼吸,呼吸不过来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领带——他的,又或是Farrier无意中跟他换错的,他早已经分不清楚。灯熄灭的地方,海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至,就像那一天在

-->>(第2/6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