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管多虑了,我自然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年庭月诚恳道。
入冬以后,胤禛就搬到了府中燕宁堂起居。此居处避风,离着前院后宅都远,是单独辟出来的院落,胤禛喜欢这里冬日和暖安静,除日常起居外,还时常领着与他性情投契的大觉寺主持性音和尚在此饮茶弈棋。
燕宁堂中皆是高大乔木,即使此时节正值深冬,步入期间仍能看见林木森森,亦有绿意点缀其中。
高无庸将年庭月引至暖阁门前:“年大人进去吧,主子就在里头,奴才就不进去了。”
年庭月冲着高无庸微微颔首谢他一路引送,然后她便在小太监打起门帘的时候进了暖阁内。
暖阁内香烟袅袅,年庭月能闻得出来,这是檀香的味道。没有那种呛鼻的气味,是很清淡悠远的香气。年庭月轻轻耸动鼻尖多吸了几次,香味绵长幽秘,里面应该添加了木樨和雪松,有种雪后初晴的清冷韵味。
暖阁中落针可闻,前头引路的小太监沉默安静,在这样静默的气氛中,年庭月也不由得屏息凝神,生怕呼吸声大了惊扰了这一室的宁静。
胤禛与性音和尚正于内室弈棋。两个人都不曾说话,内室之中只偶尔闻得玉质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小太监将年庭月引至屋内,朝着榻上盘腿而坐的胤禛悄然一礼后便默默退下了。
年庭月按规矩给胤禛行礼问安:“臣年羹尧给王爷请安。”
年家是雍亲王属人,在面对胤禛时,年庭月其实是该自称奴才年羹尧的。但她真的讲不出这两个字,只好依从她能接受的规矩,也只肯自称为臣,就为了保有她心里头的那些作为现代人的尊严与清正。
她跪下去之前,悄悄抬眼瞧过胤禛。
胤禛与那瘦弱和尚于窗前相对而坐,窗外天光阴郁,不甚明亮的光线使得胤禛的侧影不甚清晰,甚至还有些光线阴影落在他的脸上。
燕宁堂的窗格不似乾清宫那样是明纸所糊,加之又是阴天,暖阁内不甚明亮,不远处供着佛手的条案上还点着烛火。轻轻摇曳的烛光还在胤禛的侧脸上投下了明明灭灭的光线。
饶是如此,年庭月仍旧能够看见胤禛棱角分明清俊端正的侧颜。那短暂的惊鸿一瞥,让年庭月对胤禛捻着玉质棋子那骨节分明的手有了很深刻的印象。
年庭月臣字出口时,胤禛的眉心便是微微一动,只是这动作太为细小,并未被人察觉罢了。
年庭月的声音在暖阁内清晰可闻,但胤禛仿佛没有听见似的,他不理会年庭月,只将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便抬眸示意性音走下一步。
胤禛可以无视年庭月,性音却不敢如此。性音先落下棋子,然后在榻上对着年庭月一礼:“贫僧见过年大人。”
胤禛没叫起,年庭月只能跪着对性音颔首还礼:“迦陵禅师有礼了。”年羹尧的日记中,也是提过这位名性音字迦陵的大觉寺主持和尚的。
性音开了口,胤禛就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年庭月了。
他也不看年庭月,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棋盘上,看似在研究棋局,口中却淡声道:“去皇上跟前陛辞过了?”
年庭月晓得这话是同她说的,她点头:“是。”
胤禛依旧不看年庭月,淡声道:“那怎么不去老八府上谢恩呢?你是该去一趟的。”
年庭月见胤禛神情清淡,但这话中的意思她能品出来,胤禛这是在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