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抚台大人真因为完缴亏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个鄂海一定会向皇上上奏弹劾的。再者,鄂海出身行伍,身为川陕总督,可辖陕西四川两地的绿营兵,总管两地的民政军政,这是鄂海远远胜过抚台大人的地方。他就算是不掣肘,那也是拦在抚台大人跟前的一座大山哪!更何况,抚台大人现在是革职留任期间,稍有不慎,后果难料。”
年庭月默然片刻道:“元方兄,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鄂海真要对她做些什么,她的处境肯定会比现在更加艰难的。
胡期恒说得口渴,端起手边茶盏缓缓饮了那半盏温热残茶,才又道:“抚台大人既然明白,那下官就直言了,这鄂海尚是远虑,眼前有个人却是近忧。这个人的事情一旦发出来,于朝野是一场震动,可于大人来说,却是一个晋身的时机,一个可以摆脱鄂海掣肘的机会!”
年庭月沉思片刻,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她盯着胡期恒的眼睛猜度道:“元方兄说的这个人是康泰吗?”
胡期恒轻轻点头:“不错,下官所指正是康泰!”
“四川乃是内地屏障,如若星祸蔓延,这里则是入内地的主要通道。如今的四川防务如同一盘走僵了的弈局。军务松弛、驻防失调、驿站破败、粮道不畅。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位在四川盘踞多年的提督康泰。”
“抚台大人是知道的,康泰如今的防地在松潘,那里是入藏的瓶口。他领兵驻扎在松潘以东的要塞黄胜关内。黄胜关地势至为险要,东为红岩关和下草湾,西为麻注、采朵坝、金格耳,北为和约九寨、八顿、郭齐,四通八达又多有密林纵深,前前后后还都是苗地,皆由土司土千户把守,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在这样的地方,原本需要的是精悍的兵士与严谨的将领,可是,康泰和他手底下的绿营兵,又哪里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呢?”
年庭月点头:“我有所耳闻,驻防黄胜关的绿营兵丁平素都是糙米青菜,薄俸微饷,太平年月都难以支撑,更不要说战事爆发了。若一旦交战,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那里没有八旗驻防,就算是鄂海调来驻防长安的八旗支援,也是鞭长莫及。何况康泰这个人在四川盘踞多年,吃空饷克扣军粮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若不出事也就罢了,一旦遇上事情,只怕会有大变!”
朝廷俸禄并不丰厚。正一品官年俸才二百多两银子,禄米每年才百余石;正七品的知县每年才三十多两银子,二十多石米。王公大臣,外放官员,又有哪一个不是如狼似虎的盯着国库,挖空心思的想要把银子往自己怀里捞呢?国库空虚,军粮无着,都是被康泰之流给作出来的。
偏偏朝廷又怕绿营战斗力超过八旗,给绿营的粮俸又比八旗低了许多,马步月饷二两,步兵一两半,守兵才一两,每人每月禄米三斗。就这还要被上官克扣,美名其曰亲兵丁粮。甚至连战马的粮草也被贪污了,致使马匹瘦弱,加鞭不走。
年庭月想罢这些,眸光一凝,望向胡期恒道:“元方兄,你想让我对康泰做什么?上奏弹劾他吗?”
“不,”胡期恒轻轻摇了摇头道,“康泰的事情,皇上未必不知情。应该说,像康泰这样的情形,在西北几个省份都是常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