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人,噪杂纷乱,拿着单子匆匆往前走赶的人互相摩擦、冲撞,时夏躲着人群,往秦成昊身边去。
这场景也很熟悉,但时夏想不起来。
这男人戴一副黑框眼镜,斯文而礼貌,可时夏总觉得有些怕他,她在他面前站定,低声叫了声:“成昊哥!”
他“嗯”了声,问她:“要回家了?”
时夏点点头。
“阿政要留院观察两天,差不多后天就要出院了。剧组拍摄任务重,他也没带助理过来,我怕他一个人在酒店没人照顾他,可以收留他几天吗?”秦成昊目光含笑地看着她,“把他交给你,我最放心。”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最近要找工作,可能没多少时间……照顾他。”
时夏反复摩挲着尾指,这是她紧张和纠结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
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但她实在不适合撒谎和找借口,蹩脚极了。
秦成昊沉默片刻,忽然站起了身,“陪我去喝杯咖啡吧!有时间吗?”
这是有话要说,时夏“嗯”了声,有些莫名地跟着他往外走。
两个人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店坐下来,靠窗,临着一个小街,街对面是公园,石头围墙和矮灌木丛后面是人工湖,湖上有八角亭,檐角缀着铜铃,风一吹,叮铃叮铃地响,这季节来玩儿的人很少,所以街上也很少人。
“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秦成昊推了一下眼睛,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时夏,“请你如实告诉我。”
时夏坐得笔直,双手交握搁在腿上,互相摩挲着,“你说。”
她这样战战兢兢,倒是让他生出一点儿罪恶感来。
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知道自己怀孕那天,是在体检吧?”
真安静,秦成昊目光定在那里,专注地等她回答,咖啡厅此时一个人都没有,街道也安静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就好像那天体检结果出来的时候,医生欲言又止地问她,“和家属一起来的吗?”
她隐隐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然后苍白着脸,镇定地说:“我没有家属,户口本上只剩下自己了,有什么情况,您直说就好。”
医生请她坐下,“是这样……”
说了什么,她不大听得懂,只记得自己去做了更详细的检查,检查报告拿去给医生看,医生眉头紧紧蹙着,对她说:“情况很不乐观。”
她记得自己“哦”了声,盯着那张纸反反复复地看,医生大概觉得她表情太伤心,沉默着,那短暂的安静,让她恍惚有一种时光静止了的感觉。
她站在嘈杂的医院大厅里打电话给周政烁,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只挑了最无关轻重的,“阿政,我怀孕了。”
其他的,说不出口。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她在电话这头出神,人山人海,嘈杂声汹涌而澎湃,而她的世界,是安静而肃穆的灰白色,寂静无声,苍茫空旷。
像现在这样,仿佛孤身站在一座荒岛上,大雾弥漫,没有方向,没有时间,什么都没有,一片茫然和空白,叫人无措。
时夏互相摩挲的手也停止了,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声音,很轻很缓慢地“嗯”了声。
秦成昊眨了下眼,然后缓缓点点头,“所以体检结果呢?”
时夏屏气息声,目光警惕地盯着秦成昊,为什么总觉得害怕他呢?时夏终于明白,是这个人总是太通透,什么都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