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天冷了，小姐身子本就不好，都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了，您看？”正屋暖阁内，吴妈一边为灯烛剪芯，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
“吴妈，惜音这书，读得不少吧？”卧榻上，柳夫人斜斜倚着，单手执卷，难得地读起了《女诫》，眸光在烛火映衬下，却显得幽深难测。
“那是自然，寻常家闺阁女儿只读个《女诫》便算了不起了，可小姐五岁便将《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这另三本‘女四书’都读完了，就连男子的四书五经也读了不少呢。”吴妈自小看着她长大，对这个聪慧娇弱的小姐打心眼儿里怜爱，倒比柳夫人这个做娘亲的更知道几分。
“是啊，读得不少啊——”柳夫人有些怅惘地轻叹一声，吴妈溢于言表的骄傲，她岂会看不到。自己这个女儿，除了身子弱些，才情半点不输男子，性情更是外柔内刚，比自己不差分毫，就连她爹那个混蛋，不也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吗？
“可又有什么用！？”怒从心起，柳夫人一把扔掉手中紧紧攥着的《女诫》，径直从卧榻上起身，向床铺走去。
“夫人？可是要就寝！？那，小姐？”吴妈又惊又急，顾不得是先捡起书，还是先去拦下夫人。
“既然书本上的东西她早都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对她说的，她自己愿意跪就跪吧，告诉外面的人，不许再来扰我！”柳夫人躺到床上前，便只留下了这句话。
知道夫人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尤其在气头上，吴妈不敢反驳，只得顺从地替夫人熄灯落账，旋即退步出去。
一转身，看到那素白孱弱的身子，在寒风中不住地微微飘摇，吴妈瞬间热泪盈眶，偷偷摸摸地拿出帕子拭去。迈步上前，看着小姐那粉黛不施的素白小脸上，已被风吹得有些红，看到自己，却仍旧温和良善地一笑，像是安抚，刚被止住的泪瞬间又决堤。
“小姐，您先起来吧，这秋日夜凉，您这身子怎么经得住啊？”握着小姐的手，吴妈老泪纵横。小姐出生没多久就被发现有些先天不足，这些年病痛药罐就没离过身，也就是最近这一年多里，来了叶府，才有些好，可那也经不起这么跪啊，夫人也是，那可是亲生女儿啊。
“无妨，母亲睡了吗？”惜音看看已经一片漆黑的正屋，低头，心酸一片。
“是——夫人说想早些休息了——”吴妈回话，就看见小姐的头越埋越低，几滴清泪打在石板阶上，一语不发，受不住煎熬，心一横，笑着说：“小姐，夫人虽然睡了，但留下话，让小姐起来呢。”
“怎么会？”惜音低垂着脸，语调幽微，明显不信。
“夫人说了，小姐不必自苦，她没什么话要劝慰小姐，自然也就不必跪了，除非是小姐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那她就不管了。”这话，三分真七分假，再加上吴妈学着夫人的语气，倒真说得惜音抬起了头，但狐疑犹在。
“母亲当真这么说？那又为何不肯见我？”可惜吴妈一生良善，就没撒过谎，纵是急中生智，也抵不过惜音清明的目光审视。不敢直视地别开眼，吴妈有些急切地补上了句，“哎呀，那个，夫人不是困了么，可能是想明日再见小姐，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吴妈，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便是跪一夜也绝无怨言，您还是早些去休息吧。”半是劝慰半是果决，吴妈一脸忧急，还想说些什么，惜音却是再不看她了。
这可怎么办呢，小姐这性子，跟夫人一样的倔，这若是真跪一夜，莫说一夜，半晚怕是都撑不下来，非得病倒不可，这可怎么办呢，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