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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详
到最后一刻,仿佛有人在高高的天上敲响无声的钟,叮的一声,所有线条全部消失。

    肖航又大哭起来。

    我像是在雪地里冻了太久的人,麻木了,所以也不怎么觉得,平静地操持后事,联系殡仪馆,火化,墓地早就选好,在家附近办的丧事,一切从简,不过让他的学生故旧有个地方来吊唁。

    最近的时间不知道怎么过去的,浑浑噩噩,竟然也没觉得痛苦,只是茫然,像丢失了魂魄。这大概是我大脑的保护措施,我常觉得仿佛上一秒还是许多年前某个非常难熬或者记忆深刻的瞬间,下一秒就到了今天。以至于我常常觉得回忆里有大片模糊,不知道怎么就快到了而立之年。

    这段时间真是跟医院结缘。这次过来是来搬我爸在医院办公室的东西,同事都帮他收拾好了,我开车来搬走,一箱一箱搬下楼,全是书,其中一箱上面摆着我们的全家福,上面我和肖航都很小,我刚上高中,肖航还是个小孩子。

    我把我爸的东西搬回家。

    老式的宿舍楼总是这样,脏且旧,楼下还有鞭炮的残渣,混合着黑色火药的肮脏红色,被扫成一堆,风卷着一张碎报纸飞过来,上面有个我从来没见过的明星。

    我妈坐在客厅,没开灯,电视上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节目。

    我叫了她一声,她头也不回,说了句“菜在厨房,自己热。”

    这对话像重复过许多遍。

    尽管我从小学就知道,她是不会像等肖航一样热着饭菜等着我回家的。

    “我等会还要回去,不在这吃了。”我把东西放好,我爸书房里挂着他照片,不过这几天时间,已经落了灰。

    出去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了声:“肖航最近在学校好像有点不□□心。”

    不只是不□□心而已,他天天逃课,老师打电话给我。他高中选学体育是自己做的决定,事实上他文化课成绩也非常好。

    我妈没说话。

    我出门的时候,她忽然说:“有个好榜样在这,他怎么安心。”

    这话摆明是冲我来的了。

    她连肖航的性向都怪我。

    “我并不知道我给肖航做过什么榜样。”我竭力平静,仍然感觉喉头有热气冲上来,一直冲到鼻腔里。

    她说:“你是他哥,他不跟你学跟谁学?”

    “我读到博士毕业,不见他学我。他喜欢男人,你就觉得他学我了?”

    “那是,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学好难,学下流事可最容易。”

    我过完整个冬天,从来没觉得像这一刻这么冷过。

    “我大学就离开家,一年见不了肖航两次。为什么你还要把他的事怪到我头上,是不是肖航永远是好的,是对的,坏的都是跟我学的。”我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脱口而出:“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不怪我!”

    但是她毫无动容。

    “你会舍得死?我被你气死才是真的!”她看着我,眼中满是怨毒:“你这个怪胎,变态!你爸就是你气死的。你还想气死我吗?”

    也许是生理原因,我的眼泪一直滚落下来。但我看着她,并不想再争辩,只是觉得怜悯。

    我知道她快被生活折磨疯了。

    -

    我沿着昏暗的楼道往下走,一边走一边打凌蓝秋电话:“出来喝酒。”

    凌蓝秋大笑:“想通了?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