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春和子,咳,放在那里吧。”
妮翁惨白张脸,虚弱地睁开眼,一点力气都没有。
春和子也没有办法,老內藤大人撒手尘寰,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夫人,奴大欺主,财殚力尽,现在只希望大人新选的婿养子能好好待夫人,她见夫人没有心情说话,只好退到走廊跪侯。
小和立春,初樱始开。
妮翁这一病,断断续续病到春天,今日见庭院里的樱花开了,难得精神好转,在另一名侍女阿福的搀扶下来到外室坐下。隔着一道横廊,樱瓣飞舞,绮丽非凡。
“阿满去哪了?”
“夫人,阿满去了二之丸……”
阿福一直想把阿满顶下去,她就是看不惯那人恃宠而骄,仗着夫人的宠信,总是偷懒耍滑,造谣生事,现在居然在夫人病的时候跑出去跟那个什么“神医”赏花?真是不知好歹!
妮翁轻笑,微摇了摇雪洞扇:“婆娑红尘苦,樱花自绽放……小林一茶的俳句,阿满也到了浮气的年纪了,你呢?”
每年春天,家臣的女儿们都会进入城中二之丸赏樱,护城河沿岸连绵不绝的樱花,如粉白的云朵自天边而来,小小的花瓣仿佛浓缩了整个季节的精华,绚烂而极致。
歇班的家臣,未继业的男子们,退隐者,甚至微服出巡的天皇陛下也会到那儿物色合心意的结亲对象。
“夫人,阿福不嫁,阿福要一辈子伺候夫人,像春和子夫人那样!”她可不是阿满那个傻蛋,现在得罪了夫人,主人还没发话就敢自作主张,內藤家可是城内的名望家族,现在有了婿养子,虽然不知道那人什么性情,但至少內藤家就能延续下去。
哼,她就看看阿满最后会落到什么下场!
“你下去吧,”表忠心之词听听就算了,妮翁想起什么似的,“等等,阿福,如果那些人还闹起来,你等阿满回来后,叫他们聚起来,我有事宣布。”
“是。”
樱花静寂飘落。
咔擦咔擦,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妮翁低头一看,就看见小库雷哼哧哼哧地,正从繁复花纹的蛋壳里爬出来。
“你怎么出现了?”她很惊讶,本以为小库雷要等很久才会化成人形,有些担心地问:“这么早破壳,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没事,我的能量够了,你在上个世界做得好,现在我可以自由行动了。”小库雷把蛋壳塞进她的贪婪之戒中,而后抱起放在旁边的茶点小口小口地吃。
妮翁将身子歪在倚枕上,含笑问:“你在蛋壳里能知道我的事?”
“唔……好吃,好吃。”小库雷含糊地说,“能感应到,也不是百分百知道。”
“……唉,”她转头看向庭院砂石上的花瓣,“我很高兴,小库雷,谢谢你。”很高兴你愿意帮我,谢谢你带我到那个世界。
“不用客气。”小库雷没理会妮翁的煽情,他咽下花瓣状的和果子,将脑袋埋进茶盏里,“啊——好舒服!”他抹去小脸上的茶渍,满足地拍拍小肚子。
妮翁笑着欣赏庭院春景,思绪伸到远方。
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谢裒会突然看不见她。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谢裒会生下谢安这个辅佐东晋的气运之子,然而他向她表白了,之后还终身未婚,气运之子自然不存在,他亦没办法享受儿子的“主角光环”。
就像王导这个辅佐司马睿建立东晋的开国大臣,他就能看见她,年迈的王戎、“狡兔三窟”的王衍也多多少少能看见她,不过没有王导和谢裒那么清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