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玻璃,面前是深广的培养皿。被外界的环境映得带着淡淡蓝色的培养液中,纤细的人工脐带连通着正中间的那个活体组织,延伸到每一丝毛细血管的红色有规律地涌出又涌入。
我望着面前的景象,一种透过狭小的窗口窥视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感觉。
“这是……肿瘤。”
雷吉诺德博士站在我身边,静静地望着里面的那个小东西;大抵,已经不知道他多少次这样看着过了。
“肿瘤?”
“你是……希莱姆·埃瑞克博士的学生,嗯?”
他转过头望着我,并不回答,只是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对。”
“那么,他有过明示或者暗示地向你透露过任何……关于‘这个’的信息吗?”
“抱歉,我的确不太清楚。”我不敢明确地否认,“如果是暗示的话,也许我的确已经模糊了。”
雷吉诺德博士摇着头,叹了口气,那是明显的早已知晓了现实、却又百无聊赖地想要一试希望——却最终得到的是那个意料之中的答案的样子。
“那么,我便再说一遍。”雷吉诺德博士重新望着培养皿中的那团东西,“这是诱导肿瘤细胞发育而成的胚胎。在此以前,我们进行了六次失败的试验,这是第七次,但仍然存在许多隐患。”
“是技术上的问题吗?”我问道。
“不是。”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
“每一次试验,我们只能找到似乎是不明病理的症状。这就像是……流产的母亲的疑惑一样——医生可以清楚地向她解释一切的原因,但她仍然不能理解,因为她并不是医生,她的思维与医生是根本不同的。所以,当再一次面对自己隆起的子宫时,她仍然有很大的可能重蹈覆辙。”
这样的解释,全然不似自一个从事科学研究的学者口中道出。然而我的脑中却蹦出了一个人,他与他有着几乎一致的措辞和语调。
——埃瑞克博士。
“你看起来毫不奇怪。”雷吉诺德博士饶有趣味地看着鸣海晴晖,这多少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还是说,你只是不想搭理这种胡诌呢?”
“抱歉。”鸣海晴晖挠了挠头,“为什么,会觉得这是胡诌呢?”
“因为它并不科学。”
“并不……科学吗。”
鸣海晴晖抿着嘴,眼睛侧到一边盯着那胚胎,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话想说。”
“……”
鸣海晴晖沉默着,不作声。
“为什么?”雷吉诺德博士很耐心,慢慢地询问。
“我不想顶撞您。”
“顶撞?”
“您的……说法。”
两人对视无言。
“那么我现在要求你告诉我。”雷吉诺德博士抱起手,很难说是不是愠怒。“我想你也许是受到一些社会上浮躁气的感染,因此在面对学习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地代入了某种可笑的等级角色。”
鸣海晴晖咬着下嘴唇,回应道:“……在真实的存在面前,依照观察浮于表面的而成的、名为‘科学’的解释体系,不过是一团垃圾。”
雷吉诺德博士沉默了片刻,那是明显的因为吃惊而被突兀打断的思路。上下的眼睑一起向中间缩了缩,他眯缝着双眼望着鸣海晴晖。“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不,是埃瑞克博士……从他的理论中摘取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