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风光无限的葬礼。”哥尔查科夫同样一身黑衣,他和奥蒂莉亚简单说了两句后便各自站到应该站的位置上,毕竟沙皇也在场,他们不能太过肆无忌惮。虽然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把葬礼当成一件隆重肃穆的事来看待。
奥蒂莉亚随着送葬的队伍一直来到黑纱装饰的教堂中,她看着人们将死者的头摆放到圣像的方向,优美的赞美诗吟唱过后,死者被放入棺中,随同他一起下葬的还有面包、盐,各种随葬品。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东正教的葬礼,这一切对她来说新奇大过庄严。
入棺之后,卫队抬着棺材来到墓地,将它安放在新挖的墓穴旁。按照习俗,此时的棺材尚未盖盖,死者的亲属上前,亲吻死者的双脚和前额。奥蒂莉亚好奇地观看着,心里想着,幸而普鲁士没有这样的风俗,不然让自己去亲吻母亲的额头,大概自己会郁闷好几天。
出殡结束,奥蒂莉亚和哥尔查科夫默契地没有留下来接受死者家属的款待。他们两人信步返回了那笼罩在沉沉黑色中的教堂里,奥蒂莉亚甚至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啊呀,要不是被陛下要求,我是不会放弃懒觉来参加这种活动的。”
哥尔查科夫被奥蒂莉亚逗笑了,他深知对方是个不睡到时近中午不起床的人:“看来还是陛下有权威,竟能让俾斯麦夫人放弃睡懒觉。”
“也不过因为他是陛下而已。”奥蒂莉亚懒懒散散地走到那被黑丝绒覆盖的教堂长椅上,一屁股坐下。哥尔查科夫微笑着走到她身边,跟着坐了下去:
“话不要说得如此直白,不然会少了许多趣味。虽然如今的外交界已经鲜少有梅特涅那样言辞风雅的人,但话语太过浅白无趣,到底还是要招人嘲笑的。”
“我见过他,梅特涅先生的确是个风雅无双的妙人。”梅特涅是这个月月初在维也纳逝世的,奥蒂莉亚对此颇有感怀。虽然梅特涅对待自己显得过分殷勤,但他也给了自己不少的指导,到底算是自己的老师。他的去世标志这那个处处风雅的时代的结束,因此愈发令人感伤。
“我在法兰克福的时候就听说这件事了,当时还在想梅特涅从来是个眼光精准的人,为什么这次突然要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交官的夫人,还腹诽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哥尔查科夫摆弄着长椅上装饰的白色颅骨,一不小心把它拽了下来,于是他顺手丢给了奥蒂莉亚,“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奥蒂莉亚不在意地接过来,把头骨在手中掂了掂,还往上抛了几下,“莫非你还害怕有鬼吗?”
“鬼?那种东西就算出现在我面前,也会被无情地撕碎的。”和奥蒂莉亚熟络之后,哥尔查科夫便不怎么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大约是在廷臣面前装惯了谦谦君子,他和奥蒂莉亚这个女人一起时倒能显露出几分真诚。
“是啊,死亡都无法让我们畏惧,何况死亡带来的副产品?”奥蒂莉亚纵声大笑起来,在她的笑声中,哥尔查科夫也笑着吟唱起赞美诗。他们在处处弥漫着死亡阴影的教堂里欢声笑语,就好像他们永远不会死去似的。
“听说你想回普鲁士。”笑了一阵,哥尔查科夫对奥蒂莉亚说出了这样一个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连你也知道了,看来流言是长脚的这句话真是不虚。”奥蒂莉亚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想回去,总不能在这里和陛下纠缠一辈子。”
“然而回去以后你就能讨到好吗?你有何依恃和靠山?我可是听说普鲁士摄政王对你没什么好言语,你回去以后,怕不是要进修道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