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题外话。
“我仗着交情要人,可惜面子太小,”程妙芳顿了顿,又嗤笑一声,“我一回到上海就想办法找你们——你倒是以为,我程妙芳会喜欢管你明少,不,明大长官和旧爱兼部下亲亲我我?”
明楼心乱如麻,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急促的脚步声泄露了他的焦急和惊慌。
还有绝望。
明台是大姐的命根子,是自己的幺弟,是一家子最宝贝的小少爷,自己为兄为父,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现在……特工这行,活在黑暗里,背负骂名,九死一生,他和阿诚已经陷进去了,怎么能还让明台去冒险?!
炽怒上涌,他十分忍不住,手在桌上用力一扫,一茶盘的骨瓷杯碟稀里哗啦摔得粉碎,碎片渣子散了一地。
一旁的明诚也是心急如焚,乱了分寸。
“对了,你的老搭档王天风也在,他退出上海以后,听说现在是军统特训班的教官,教书育人去了,我猜,明台应该会被送到黔阳的军校去吧。”
明楼努力地把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理顺纷乱的思绪,他对明诚说:“给处长发电。”
明诚也是脑子一片混乱,闻言一愣,支支吾吾地问:“怎……要怎么说?”
“这还要我教你吗?!”明楼的怒气无处发泄,控制不住地朝弟弟发火。
这一声喝,倒让明诚脑子清明了一些,他赶紧去了。
“威风了啊,有火冲着戴雨农去发啊,吼阿诚算什么本事。”妙芳语气凉凉地翻了个白眼,起身往门口走去,“反正就这么个事儿,那我先走了。”
“别!别走!”明楼突然上前拉住她的手,回到上海的第一天就受到这样巨大的打击,他的语气第一次显得这样软弱,低沉而疲惫,“刚才是我不好,我道歉。陪陪我,陪我一会,好吗?”
明明思念如狂,明明知道在上海两人每一次私下见面都十分珍贵……还有明台——他的小弟,明台!
感觉环着自己的高大身躯微微颤抖,一向温热有力的手却指尖冰凉,惊惶得失了一贯的镇定和从容,程妙芳心软了,任由他拥抱,像是攀住了什么似的倚靠着。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无限长,明诚回到房间,凝固的空气才稍稍打破,却又更加紧张了。
“处长怎么说?!”明楼瞪着他,等着他,带着亿万分之一的希冀。
“说……”明诚咬了咬牙,为难地,说,“既有报国之志,便行报国之事,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妙芳感到握着自己手的手一瞬间用力抽紧。
不意外,这位戴大处长,这几年位高权重,声势烜赫,面上笑嘻嘻,却愈发的说一不二了。
“明台……明台!”明楼颓然地倒在沙发上,万般不甘和愤怒,终化为一声叹息。
静静的,房间里静静的,三人相对而坐,直到墙上挂钟响起两声悠长的鸣响,已是深夜。
明楼对明诚挥挥手,声音低沉:“既已至此……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先去休息吧。”
明诚踌躇了一会,看着面色沉郁的大哥,终是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又是死寂。
明楼依然保持着弓着背的坐姿,肌肉绷紧,手肘撑在大腿上,头埋在双掌之间,仿佛极力撑着、担着千钧重负,而不知什么时候,这根弦就要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