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再说一遍吗?”妙芳不客气地坐到凳子上,“昨天晚上,是藤田先生你请我吃饭的,明长官和梁处长也在场,是为了和平大会征用邮轮的事,我喝醉了,是明长官送我回去的。”
汪曼春仿佛抓到了一根稻草,立即大声说:“你是装醉,回到家以后再到码头……”
“汪处长,两三斤的白酒呢,”妙芳打断她,“昨晚的宴请,我到底喝了多少,藤田先生也是亲眼看到的,不管你会不会醉,我反正是醉了,我又不是武松,喝了十八碗还能深更半夜自己开车一路到上海港去!”
藤田面无表情,其实心里还是信了,毕竟昨天晚上程妙芳一杯接一杯喝得豪爽,后面醉得人事不知,确实做不了假。
上好的陈年茅台,一斤一瓶,一共开了六瓶,程妙芳一人就喝了差不多三瓶。
“说起来也是倒霉死了,我家的船好好地运了一船货,结果莫名其妙船就炸了,我损失这么大,现在还有人说我的船上都是军火,还调查我,说是我自己去炸的,”妙芳语气讥讽, “我脑子这么抽,怎么不连自己一起炸死呢?就算是日本人,就算是新政府,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要找谁说理去?”
藤田被怼得有口难言,征用民用货轮秘密运送军火,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也未事先和船主做过沟通,原先打算是军火一运走,再和上通航运沟通施压一番,不过是船空走了一趟,也就过去了,可现在出了事,一艘船的损失可不是小数目,他们就算再嚣张,也要些脸皮,而且程妙芳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是日方一直想要拉拢的对象,心里窝着火,脸却又不能拉下来,不上不下的,憋屈得很。
“这船,我自认倒霉,反正也不能指望你们日本人会赔,不过这事儿,我得搞清楚,说我炸了自家的船,好,拿出证据来,要杀要剐随便!”妙芳虎着脸,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不然这罪,我不背!”
藤田按按自己的太阳穴,示意手下送程妙芳出去,程妙芳站起身,脊背挺直,傲气不减,正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一转身来到汪曼春身边,语气轻蔑:“我说过,我的东西可以自己不要,但是容不得别人来抢,而且,为了拉我下水,还用这么低劣的办法。”
汪曼春心中怒恨交加,几欲呕血,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
“所以,现在我改主意了。”
药箱里的从那个时空带来的药几乎都用完了,急救器具也在淞沪会战和武汉会战的战场上送给了医疗队,现在里面的备用药品都是后来再补进去的,只有退烧药用处少些,还有那么一点,为了不露出端倪,妙芳用退烧药把高烧暂时压下去,出了76号没多久,药效过去,体温就汹涌地高上去,人一下子就软了。
明楼这次顾不上其它,径直把人带回了家,叫来苏医生,打了针开了药,稳住了病情,才松了一口气。
“妙芳对自己是真狠,”看着床上静静睡着的人,跟着忙活了一圈的明诚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小时候就觉得她胆子大,现在胆子大到翻天了,我觉得啊,总有一天,我们会被她吓死。”
明楼颓然地捂住脸,低叹:“我也觉得,”停一停又放狠话,“干脆把自己弄死了,我也不必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省的总有一天会得心脏病。”
色厉内荏,明诚闻言笑笑,不说话。
这时候明镜开门,对明楼说:“你给我出来。”
明诚背着大姐,对自家大哥做了个“三堂会审”的口型,明楼回了个白眼,出去了。
明镜的房间里,明镜和明楼坐在沙发上,明楼的背挺得笔直。
明镜沉默了一会,炯炯地看着这个自己愈发看不透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