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清了清嗓子,叫大家安静下来,又对谌宣朗说:“你先坐下来吧。”
后排有空着的桌椅,谌宣朗却目不直视走到何昀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先生和其他学子都吃了一惊,朱先生说:“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班的座位是按小试排名排的。”何昀一直考前三名,才挑了这么个座位。他又好洁喜静,旁边的位置索性空了出来。
“哦,那我迟早会考到的。”谌宣朗把书袋放下,又问:“这里有人吗?没人坐我就坐这儿了。”
“你坐吧。”何昀说,
谌宣朗坐了下来,从书袋里把新的一本《诗经》掏了出来。何昀拿出手帕替他把桌椅都擦了一遍,又把自己的砚台分给他用。
朱先生被噎了一句,但是连何昀都同意了,他不由心生感慨,多说了几句:“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同窗了,既是同窗,就如兄弟一般,往后要风雨与共,同舟共济,不可因年龄相轻,也不准以家世取人。”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你们也要珍重现在的时光,日后官场上结交的朋友,多半是虚与委蛇之辈,比不上如今笔砚相亲,晨昏欢笑。”
他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谌宣朗原本只当耳旁风随意听一听,听到最后八字却心中一动,看着何昀推过来的砚台和刚擦试过干干净净的桌面,微微有些出神。
他出神的片刻,何昀已经提起笔把那八字在纸上写了出来。谌宣朗看着那白纸上端正的小字一愣,“你写这个干吗?”
何昀笑着说:“很美啊。”
何昫习的也是台阁体,两人字迹倒是有八分相似。
朱先生说了几句题外话,就又恢复了一丝不苟的严肃模样。“这次小测的卷子已经批出来了,下午各房他们的好文章粘贴出来,你们也要多看看,学一学。”
班里一片安静,朱先生突然点名:“姚士陆!”
姚士陆蹭一下慌慌张张站起身,“学生在!”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下一句是什么?”朱先生不动声色地问。
这是《郑风东门之墠》的句子。谌宣朗回头看了看那个售手足无措的男孩。姚家的男孩啊,他依稀记得,何昀中毒时,姚家还派人送去了药材。这么一件小事传了出来,就被尚思白拿着大做文章,说姚家有反意,勾结侯府。现在看来,谋反是假,莫逆之交才是真啊。
姚士陆吞吞吐吐答不上来。“其……其……”
朱先生怒极反笑,“上个月抽查时我考了你《郑风》,你不会。这也就罢了,我现在问你,你竟然还答不上来?你都没有温书么?”
姚士陆乖乖低头听训。
朱先生没有在课上发作,只是轻飘飘丢下一句卷子发下来再说,就开始讲课了。
一下课,朱先生前脚迈出门,姚士陆就冲到何昀面前,愁眉苦脸哭丧道:“何昀何昀,救救我!我要被我爹打死了!”
“你不被你爹打死,也得被朱先生打死。”何昀头也不抬地说。周围的人都善意地笑了。
“那可不一样,朱先生不会下死手。”姚士陆耷拉着脸,“好兄弟,你就真忍心见死不救?”
何昀合上书,叹了口气抬头看他,“不过背首诗,有这么难吗?”
“对你是不难,对我?那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何昀耳根软,听不得他这样死皮赖脸的哀求,只好说:“那我能怎么帮你?”姚士陆正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