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柏的手按在窗台上, 手背绷起一道苍白的青筋, 他目光幽暗, 看着散尽的水纹, 开口说话, 声音从那段漫长的成长时光中恍然抽出, 带着记忆里呕心沥血的悔恨和不舍,布满了沧桑和疲惫。
“我以为她舍不得他,所以杀了所有人,唯独放过了季同。”
图柏微微侧头, 垂着眸,俊美的侧脸如一尊雕像凝固,牙关紧咬着,喉结慢慢滚动, 将痛楚一声不响咽进腹中。
太疼了,疼的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我忘了, 呵……我竟忘了……我还一直以为……”他撑在窗台的手臂颤抖起来。
他头疼愈烈,疼的快死的时候——
他丧失记忆,只能在脑海中一遍一遍重放受欺凌、受蒙骗, 无能为力看着丫头死在他怀里的时候——
他被季同用丫头的骸骨威胁的时候——
他难以忍受的时候——
图柏太痛的时候就会想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为什么你连死都舍不得他, 为什么——图柏顺着墙壁滑落坐到地上,曲起双腿,将头埋在膝盖之间,笔挺的脊椎骨弯了下来,肩膀剧烈的颤抖。
却依旧一声不吭,只把血泪都咽进喉咙。
原来他的小女孩,一直未变。
一双修长的手搭上他的肩头。
图柏的身体浑身绷的死死的,不肯抬头。
千梵单膝蹲在他身旁,充满力度和安抚的手掌在他脊椎骨重重抚过,推开他僵硬的肌肉,揉摸发疼发冷的骨骼。最后摸上图柏的右耳,摩擦柔软的耳廓。
图柏喉咙发出一声含糊的呜,下一刻,他像是咬住了什么,将呜咽吞进了腹中。
他早就过了哭嚎的年纪,所有的大喜大悲,都被咬紧的牙关强行捂在了胸口,任由一颗心凄风苦雨,也终究是哭不出来一声的。
千梵心疼的犹如万千针扎,掰开他的手臂,强迫他抬起头,将湿漉温热的唇贴上他额头,“阿图……阿图……”
图柏散乱的头发被汗水湿透了,凌乱垂在额前,下巴绷成一条冷硬锋利的线,漆黑幽深的眸子衬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的眼睛恶狠狠又空洞的盯着前方,随着眉心传来柔软温暖的温度,他浑身一震,瞳仁猛地回缩,喉咙逼仄出一声窒息般的喘息。
千梵低头去看,被回过神的图柏一把抱住了,死死的搂住,把脸埋在他肩膀。
浑浊嘶哑的声音从紧密相贴的地方传出来,急切、痛苦、绝望的叫喊起来“丫头……丫头……”
千梵大手抚摸他的后脑,唇贴在他耳旁,温柔缱绻道,“她在你心里,阿图,她永远都在你心里。”
图柏趴在他肩头,愣愣听着这句话,一滴眼泪从黑眸倏地落下。
他闭上了眼,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这些钱你留着买件裙子,别给我买胡萝卜了,兔子什么都吃。
——你喜欢吃,我就要给你买,我想对你好。
记忆里的淋漓鲜血一寸寸剥落,一间露着破洞的茅草屋浮现出来,屋子的角落里,一只雪白的奶兔子和一个野小孩头对头躺在稻草杆上,望着满天璀璨的星河,很小很小声的说着悄悄话。
图柏闭着眼,成熟俊美的脸庞浮现淡淡的笑。
怅然若失的心渐渐回到了胸膛里,平缓有力的跳动着。千梵回来了,他的小女孩也还在他的回忆里不知疲惫的大笑着,图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