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外,乌泱泱人群很快散开,封疆只身站在流徙灯河间。
远离边防战场,他重新放眼打量这座城,眉目间是掩不住的入侵者般的杀伐凛意。
晚风拂过,吹得人头皮发紧。
封疆徒手摸了把头顶的板寸,触感扎手,手温有几许还残留在头皮上。
这浅薄的温度,就仿似还在岛礁上时,连长那双不知道摸拆过多少弹匣的、厚茧丛生的手,随时伸过来拍他脑袋一把留下的余温一样。
两年不过眨个眼的功夫。
那些肝胆相照、长/枪短/刃的日子已经成了过往。
他已经告别了辽阔海疆,卸下了肩头惹人眼的军章,再度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这头板寸于讲究头发造型的路人间显得突兀,像是粗犷荒蛮之地,带着天然的、原始的质朴,但是是骤然结束的军旅生涯给予他的最显而易见的印记。
着实久违了眼前这堆楼宇广厦。
说是返乡、回归,但于这方圆十里,古都故地,他实则是个还未扎出根的异乡人。
十岁,大哥封忱进入卫/戍区;十二岁那年他随之远迁来到这座城市耕读。
随后是波澜不惊但琐碎有余的十年光阴。
故乡彻底成了故,新城却未变作乡。
漫不经心的十年间,封疆只离开过这城市一回。
就是在这第十年整,停了学业,带着旁人或不解或质疑的目光与议论声,只身刮向南海从军,义无反顾。
入伍走人的时候没有兴师动众,这遭回来更无意一一叨扰,封疆拒绝了每一个意图前来接站的人。
**
等封疆时隔两年重新踏进白檐胡同,月光已经垂到青砖垒砌的墙头。
小道尽头有棵伸出墙外的西府海棠。
花毕,只剩叶翳和一旁的丹桂两厢对望。
丹桂瓣打转下落,不少掉在蹲海棠树底的人肩头。
眼前乍现这么一“戴花活物”,封疆不得不停下脚步。
见封疆露脸,坐树底蹲人的池张扬了下下颌,先发制人:“过路的,别特么乱瞅,爷就搁这儿蹲你呢。”
这尿性——当自己是土匪呢?
但久违了这嗓子国骂,封疆听着倒觉得出奇顺耳。
他未及说话,池张那张嘴继续长篇大论:“走那会儿不让十八相送,回来了又不让人一里地相迎,合着你跟我这交情就是块塑料?”
屁。
封疆掀唇,弯了眼。
黑眸下压,这才看清池张那头近乎被剪没了只剩青茬儿的发。
某些部位发茬儿紧贴在头皮上,奇短,接近……光头。
看得封疆牙近乎一疼,又一句骂几乎挤到舌尖来。
见封疆拧眉,池张再次抢先发问:“怎么着,难看?”
封疆哦了声,冷静嗤笑:“确实。”
难看前还得加个“很”字。
难得池少爷有自知之明。
这答案不近人情。
但池张没受打击,干脆利落地拍屁股起身,从树底站起来。
同时瞄封疆那板寸,挑眉道:“难看也憋着,忍着点儿将就看。今晚才刚咔嚓出你这样的同款。陪你一块儿长回去。咱俩谁也别嫌弃谁,嫌弃前自己先好好照照镜子,看长什么德行。”
封疆微哂,静听他扯淡。
这淡扯完,池张自己甚是感动,被自己嘴述的这贴心举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