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了。
不断的物换星移,连覆过冬雪、淋过秋雨的墙头乌瓦都补换过两回,按理说人的记忆弧线被拉得这么长,有些东西该模糊了。
可没有。
它清晰如刻。
于步蘅,是化成灰也记得。
记得步一聪被人食肉啖血时,他仍相信总有一日能立证清白。
记得他最后化成的那把贫瘠精瘦的骨头。
若忘,就是背叛在身体内流动的相同血脉。
忘不了。
永远都不会忘。
路要往前走,那若隐若现了很多年的恨也无意抛在身后,只能将其踩在脚底,一一踏碎,塌成如灰的齑粉,踏的面目全非。
这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
你让某些行差踏错的人道一句歉,如同摁着她的头颅,像是她得为此付出天大的牺牲,那么难。可你得到了,又如何?同那些已然造成的伤害相比,于事无补,那么轻飘飘的三个字,抵不了伤,反而是二次揭疤,叠深你下堕深渊的路。
在这个世界上,做错事的代价,有时小到令人发指。
夜不能寐是受害者,心安理得是作恶人,荒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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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如废墟全盘摊在步蘅眼前,耳侧来自静安的呼吸声骤然加重。
步蘅的声音轻的像浮在这堆渣滓上,她赶在静安开口前道:“你别劝。”
现下不想听任何道理。
舌尖那些骂在听闻这则消息后都堵在齿缝,静安师太吐不出来,本也没想劝,除了步一聪,其余人没有资格劝。
她只能拿出此生少有的耐心:“没想劝,你今天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天底下是个人都知道我是善解人意的知心大姐。”
步蘅:“……”
又扯……淡。
步蘅拧眉问:“你怎么想?”
静安有些懵“?”一时没明白这什么意思。
步蘅补充细节,字字清晰敲打在夜色间:“问你听到后是什么心情,你觉得幸好你听说了,还是觉得不如没听过?”
这该死的二选一。
哪一个静安都不想买账。
静安掂量了下,蛋疼开口:“你不能学你爸把事情闷在心里,你身边又不都是死人,也不全是老弱病残,你要学会分享。”
静安觉得自己简直苦口婆心:“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大难临头各自飞,人人自扫门前雪。人和人交往不就是乐事分享一起笑,坏事分享一起骂吗?你看你告诉我,你让我听,我就觉得我这老家伙也还是有用的。我不想听,你也要告诉我,让我知道我还有这种价值可以开发。”
她不知道步蘅听进去多少,只听步蘅在她话毕那刻立即道:“好。挂了。”
河还没过完就拆桥?
静安咬牙怒喝:“我先!”
立刻切断通话,唯恐挂慢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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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说来话长。
可封疆问,步蘅便不打算守口如瓶。
为什么当时横跨千里泅渡汪洋去见他?
因为需要他,需要那股虬根深札大地般的来自他的力量。
何况在那条前去汲取能量的路上,她也并非没有收获。
如果未曾亲身涉足那些岛礁,她不会从给养船上的士兵嘴里听说,他过的是经常因为恶劣天气,几十天内给养船无法登岛,给养全断的日子。
她不去,便不知道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