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仁双手各拎着一个箱子,转身,脚步沉稳,有力,没有一点犹豫,到了售票大厅前,稍微停顿一下。王晓寒以为他会回过头来,可是,他只是停顿了几秒钟,毅然前往。
说不清为什么,王晓寒冲着他的背影举起手臂,长时间挥动。她想,假如他回过头,她不会招手,只是漠然送去一声听不见的“一路保重”。
她莫名地想着耿兰新对吴敬仁的评价,“外表沉冷,内藏柔情”。这个评价不全面,其实,他还是一位在大是大非面前敢于鼓起勇气面对的人。这一步走出去,等于和过去所有的人生积累告别,工作没了,亲情被撕裂,友情被隔离,当他回来的时候,故乡变他乡。
王晓寒走下阶梯,想着,人的肌体病了可以去医院,让医生医治,而生活的局部出现病变却无处问诊。若雯为了减轻张雪梅父母的丧女之痛,愿意用一个女孩最珍惜的婚姻当一剂并不一定见效的药;祝姣曼为了证明自己失身不是背叛爱情,竟然用刀刺向周如生,与其说这一刀刺在对手的腹部,不如说刺中了刘田园的灵魂,让一个只懂得爱女人下身的男人暴露无遗。
周如生不但阴险残暴,同时也可怜到了极限,当自己的阴谋难以得逞的时候,竟然野蛮到了杀人的地步。我们所处的社会需要发展,亟待强大,假如忽略精神、文化、修养、善良的吸收,一味地摄取财富,那么与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短期肌体强大起来,神经错乱又有什么两样?我不反对改革,讨厌的是全社会如此疯狂地追求财富的病态心理!这股改革的潮流,如洪灾泛滥,把人性的善,文化的美当成可有可无的浮萍随波逐流。
一个缺失善良的民族,只靠富足无论如何不能强大起来。
她走下一段长长的台阶,车站门前的广场消失在台阶的尽头,几位出租车司机围上来,用当地的方言拉客。她忽然失去打车的念头,沉默地从众多司机中间走过,想着,走完十几公里的返程。
傍晚,夕阳倦漪地越过城市的上空渗入她体内,照在血液的海面,映在一面孤独的船帆上。这时,车站内的广播传来一阵清晰的声音,“由广州开往北京的列车现在开始检票”。王晓寒转过身来,仰望高高的阶梯尽头,忽然,夕阳的余晖中有人挥动一只胳膊,看上去像与整个城市告别,尽管她看不清面孔,感觉一定是吴敬仁。
她想挥手,可怎么也抬不起来,看着挥手的人沿着广场的边向北走,两只手各拎一个箱子,一大一小,不禁轻声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要去的方向。”
高台上的身影消失,王晓寒忽然对自己的感觉警觉起来,想把看见的那个挥动胳膊的身影赶走;自己顺着夕阳尚且看不清他,他逆光怎么可以看见我?人家是在向自己的城市告别。
她沿着宽阔的大道边快步行走,不再想吴敬仁会去北方哪一个城市,也不再想他此刻的心境,思绪被一股强劲的真空吸纳,禁锢与被强行阻断的空间——雪梅为何要去冥岗山?
毋庸置疑,没有人能强迫她去,只能是发自内心的需求。她不得不想清楚,丈夫和雪梅之间到底是什么回事。当然,周如生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他的话都是阴谋的工具,不可能诱使雪梅只身上山,唯一的可能就是……
王晓寒再次把思绪阻断,强迫思绪转向丈夫。
一次,她为一位车祸患者做开颅手术,是一位年轻的女伤者,为丈夫外遇,一怒之下撞向丈夫驾驶的轿车,结果脑浆四溢。家人以为女伤者必死无疑,但经过开颅手术,伤者活了下来。出院的时候,女伤者拉着王晓寒的手,一副看透人生的顿悟,说,“你救